“帝都啊，那可是个人杰地灵，英才辈出的地方。”
老妇人瘦小的身体窝在宽大的椅子里，眼睛直直的看着前方，似乎在回忆什么。我没有打扰她，端着杯子，小口喝茶。
这杯中的茶水带着一种如薄荷般的清爽，入口后让人精神一振，颇有些提神醒脑的作用。几片碧绿的茶叶漂浮在水面上，细细长长，像一叶叶扁舟飘荡。茶水泛着淡淡绿色，这色泽让我很自然的联想到初春时柳树的嫩芽。
“怎么样，这茶还可口吗？”老妇人笑着问我。
“还不错，对提振精神很有效。”
“是啊，这对我们这样的老人来说，是不可或缺的好东西，尤其是对我这样的老法师，它能让我的魔法恢复的更快一些。”
我挑挑眉，“刚才看老人家给我朋友治疗是用的圣光魔法吧，不知您是在哪受洗的？”
“受洗”这个词还是阿雅告诉我的。在早年间，拥有圣光天赋的信众要前往圣光教廷接受大主教的开悟，而开悟中有很重要的一步就是将圣水浇在头上，而这个过程叫做受洗。
后来因为各种原因，开悟仪式改为由地方主教主持，也不再有圣水浇头这一步。于是受洗的意思慢慢变化为在哪个地方学习的圣光魔法。
“我呀，是在教廷受洗的，那时候丹伦已经成为奥古斯帝国的一部分，也开始禁止传教。当时丹伦的主教迫于无奈，只好长途跋涉的带我去教廷，他那时候年纪也不小了，这一趟把他折腾的不轻，就留在那里养老，连同我也一起留下。”
老妇人陷入自己的回忆之中，我没有打扰她，耐心的听着。
“我受洗之后，开始学习圣光魔法，这一学就是十五年。十五年啊，人这一生能有多少个十五年，况且还是风华正茂的十五年。”
“学成之后，我便按照教廷的指示开始四处游历，传播教义，治病救人。那段时间真的是即痛苦又快乐，痛苦的是一个单身女子到处行走，免不了遇见一些心怀歹意的人，也免不了风餐露宿，快乐的是，可以帮助很多人，帮他们治愈痛苦，让他们能一家团圆，看着他们眼中流露出的感激之情，就觉得自己受的那些苦不算什么了。”
听着老妇人的话，我能想象到她当时的不容易，也能想到她没说的那一部分。圣光教派可不是被所有人都接受的。那些反对者们，轻则侮辱谩骂，重则威胁伤害，这些她都没有说出来。
“那您最终怎么回到这个小镇上开起医馆来呢？”
老妇人喝口茶，“这里毕竟是我的家乡啊。到人到了一定年纪，便开始怀念那个出生的地方，那个有着无忧无虑的童年记忆的地方。想着能回到那里，能回到过去，能见到记忆深处的那些人，那些物。”
老妇人沉默着，我也有些感慨，她的话勾起我许多的回忆。
论心理年龄，我怕是比她还要大一些，她这种陷入回忆不能自拔的感觉，我也曾经历过，也曾如她一般痛苦过。她能回到故乡看一眼，以了心愿，而我呢，却只能把那些记忆埋在心里，无法对任何人吐露。
“回到这里之后，记忆里的那些人已经走了大半，当年的房子也已经破败不堪，好在还有些人认识我，帮我把这里重新盖起来，乡亲们送来食物，孩子们也给我摘来水果，这让漂泊一生的我有了家的感觉。我想着该如何回报他们，于是就开了这间医馆，凭着这些年积累的经验和所剩不多的圣光魔法，为乡亲们尽一点绵薄之力。”
“呵呵，让你这小家伙听我老婆子唠叨半天真是难为你了。”老妇人和蔼的笑着，“晚上就在我这吃饭吧，我给你做些其他地方的特色美食，算是听我唠叨的谢礼如何。”
我笑笑，“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我和老妇人一边喝茶一边聊着，偶尔有路过的村民都热情的和她打招呼，她也笑着挥手，有小孩子经过时，还会过来送给她一些自己摘的果子或是掏的鸟蛋。
看着这温馨的一幕幕，再对比东狮学院众人对薇薇安的戒备，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临近傍晚，老妇人去后院做饭，我想搭把手，老妇人没答应，我只好继续坐在这里喝茶。
不远处，铁匠从家里走出来，手里拿着我的盾牌，见我坐在医馆朝他招手，愣了愣，朝这边走来。
“盾给你修好了，用的我最好的铁料，比你原来那个坚固多了，不过也要沉一些。”
我把盾握在手里试了试，是有些沉，但不影响使用。
我向他致谢，他摆摆手，好奇地问道，“你这么快就和老人家混熟了？”
我笑笑，“老人家和蔼可亲，给我讲了很多故事。”
铁匠笑了笑，不是那种客套的笑，而是那种邻里间亲切的笑容，“当年她离开时，我还不到十岁。她回来那天，就站在门口那里冲我笑着，那笑容一下子就让我回想起当年那个给我们兄弟俩炸油果吃的大姐姐，没想到这辈子还能再见到她。”
老妇人用围裙擦着手，从屋子里走出来，“是你啊。”
铁匠朝她笑笑，“我给这位小兄弟修了修盾牌，正准备给他送去，没想到他在你这儿。”
“这小伙子人不错，一直听着老婆子唠叨，我做了些好吃的答谢他，你也留下一起吃吧。”
铁匠摇摇头，“不了，家里那口子让我买油去，这就已经耽搁一会了，再不回去怕是要挨骂。”
老妇人哈哈一笑，“她还是那个脾气，小时候就一直喜欢欺负你，到现在还是那样。”
铁匠眼中闪着柔情，“嗨，别提了，都欺负一辈子了，习惯了也没啥。”
辞别铁匠后，我随着老妇人走入后院，靠近栅栏的地方搭着一个藤架，藤架下的木桌上摆着盛满菜肴的盘子。
“来，坐这边，尝尝我的手艺。”
我道过谢，坐下来，看看一桌子未曾见过的，散发着阵阵香味的佳肴，笑着说，“您老真是多才多艺啊。”
我吃口青菜，点点头，“味道真好。”
老妇人坐在我对面，脸上挂着笑容，看起来很高兴。
我和她随口聊些家常，老妇人阅历丰富，有讲不完的故事，所以我大多数时候都是默默听着，偶尔插几句嘴。
“孩子，有句话我一直想问你，你，是不是同我一样也是圣光教徒。”老妇人小心翼翼的问我。
我愣了一下，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问，难道她能察觉到我的圣光天赋？
“不能算是，我只不过是有些圣光魔法的天赋罢了。”我想从她这里多了解一些圣光魔法和圣光教会的事情，决定还是实话实说。
老妇人点点头，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原来如此，难怪我觉得以太们十分活跃。”
以太们？那是什么东西？我心里暗想。
“那看来你还没有受洗吧，你说你家在帝都，嗯~，我想想，帝都的主教，对了，是薇薇安吧。”
我点点头，脑海中浮现出那个满眼狂热的女人。
“薇薇安人不错，就是偏执了些，一心想要改变教会的现状。”老妇人似乎对她并不陌生。
“您认识她？”我问道。
“是啊，我和她有过一段时间的相处。她是一个很热情，很有才能的姑娘，但所想所做总是有些偏激。后来听说她被派到帝都奥古斯做主教时，我真的难以置信，肯定是教廷内部对她有所不满才派她去的。帝都那地方对于教会来说是个禁地，真不是她一个小姑娘能玩得转的。这些年过去了，听说她一直安安稳稳地呆在帝都，现在看来倒是我小瞧她了。”
老妇人笑着看着我，“看样子你对圣光教派也不怎么感兴趣，你要是在她手下受洗，可是要吃些苦头的。”
我耸耸肩，“我对任何教派都是持保留意见的，但薇薇安给我留下的印象并不好，在没遇见您之前，我以为圣光教都是她那样的狂热分子。”
“那现在呢？”
“我对圣光魔法很感兴趣。对了，我能问您一个问题吗？”
“你说。”
“我听说圣光魔法中有一个分支叫做审判魔法，教廷中还有一支专门使用这种魔法的军队，这是不是真的。”
老妇人擦擦嘴，迟疑了一会，“孩子，我不知道你从哪里听来的消息，我只能告诉你，确实有审判魔法的存在，但所谓的军队不过是传说而已，我也不曾见过。”
我无法判断她说的话是真是假，只能先当做真话来听，“那您能不能给我讲讲审判魔法的事情。”
老妇人沉吟半晌，“抱歉孩子，虽然你有着圣光天赋，但没有受洗之前，我不能透露太多。”
我点点头，没有难为她。
话聊到这里，便有些尴尬起来，正好饭也吃完了，我便起身向她告辞。
老妇人将我送出门，在我刚走出几步后，她又喊住我。
“孩子，假如你想更多的了解圣光教会，那就向薇薇安申请，去教廷受洗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