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瑜下意识的捂住嘴，将呼吸放轻缓，在心里问着：“小九，来一个……那什么，可以让我妈以为自己在做梦的道具。”
【好的，已兑换道具“痴梦一场”，现在使用吗？】
“用上！”方瑜凝神看着，“顺便把解毒丹也给她服用一颗！”
“痴梦一场”的淡淡幽香盈满整个小厅，苏云在出神间，恍惚的眨了眨眼。
她喝了一口牛奶，咽下去还没多久，忽然就开始干呕起来，最后竟是呕出了一大口暗色的血液，将绢帕染红了一片。
“妈！”方瑜慌忙的小跑过去，“妈你怎么了？你怎么会吐血？！”
【不要担心，你妈妈这是用了解毒丹以后，把之前累积的毒素和淤血给吐了出来，后续再用点保护脏器的丹药就好啦。】
“痴梦一场”已经开始发挥作用，苏云松开手，绢帕掉落在地上，那一抹暗红在雪白的绢帕上显得格外的刺眼。
“小瑜……”她伸手摸了摸女儿的脸，“你不要怪妈妈……我也没有办法……”
“妈，你这是什么意思？”
知道那一口血并非毒发后，方瑜就放心多了，听着母亲这一句“没有办法”，却是疑惑升上心头。
“等我走后，你要照顾好妹妹和弟弟们。”
苏云笑容惨淡，“别让你爸爸跟我一起走……我跟在他身边二十多年，不想再跟了……”
“……我想去找文生了……他肯定一直在等我……”
这信息量太大，以至于方瑜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来面对母亲，“您……？”
苏云忽然瞧见了旁边探头探脑的小姑娘，轻咦一声，“今天这梦，怎么还能梦到这么可爱的小姑娘？”
她有气无力的歪着脑袋，仔细打量着小九，忽然就笑了。
——是那种憧憬中夹杂着甜蜜的笑。
“要是我和文生能有个女儿，大抵也能长得和你一样漂亮吧？毕竟文生长得那么好看……”
“妈，文生是谁啊？”
方瑜忍不住开口问道，“还有，你怎么知道自己要死了？”
“我怎么知道自己要死了？”
苏云笑着瞥了女儿一眼，“傻孩子，我自己下的毒，我能不知道么？”
方瑜愣在了原地。
她有想过是家里的帮佣被谁收买，持续的给母亲投毒。
也有想过，是不是父母的感情，并没有看上去那么融洽。
在她的猜想里，最残忍最不能让她接受的，就是她的父亲或许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宠爱妻子、甚至是在外面有了别的女人，为了新欢才给妻子下毒。
可是她没有想到，事情的真相，居然是这样的。
毒，是苏云自己下给自己的。
“……为什么？妈，你为什么要给自己下毒？你不要我们了吗？”
“对不起啊，小瑜。可是妈为了你们，已经忍耐了二十多年了啊。”
“从前是为了我父母的脸面、为了他们的尊严。我不嫁啊，他们就跪在地上求我、求我想想他们的养育之恩。于是我忍了下来，听话的嫁了人。”
“后来啊，是为了你爸爸的性命。他拿着枪指着自己的脑门，说我要是敢走，他就给自己一下，要我踩着他的尸体才能过去。你说，我能走吗？”
“再后来，你出生了，接着小华又出生了。为了你们姐妹俩，我努力的让自己接受方少山，让自己接受这个家。我没办法，我只能忍。”
方瑜的心紧紧的提了起来，“是……是爸在外面有了女人吗？”
苏云看了她一眼，忍不住失笑，“傻孩子，你爸怎么会有别的女人？他恨不得成天把我装在他口袋里，让我哪里也不能去。”
“那，那为什么……是因为，那个文生吗？”
苏云将女儿的头发往后捋，爱怜的看着她，“因为啊，在我知道，文生当年没有离开上海，而是被你爸爸派人杀了之后，我就再也没有办法忍耐了啊。”
她的语调轻飘飘的，“小瑜，这是我从来没有和你们说过的一件事。”
“在嫁给你们爸爸之前，我有一个恋人，他叫做井文生。……是个傻乎乎的，唱旦角儿的。”
“他长得呀，那叫一个好看。我第一次看到他的时候，就把一颗真心，全都丢给他了。”
“文生性格好，人也善良。我和他认识，是源于一场火灾……”
这是方瑜前世今生都不曾知晓的，关于她妈妈苏云的过去。
遥远的二十年前，豆蔻少女与美貌男旦相恋了。
可少女家里坚决不同意，同一时期，她的母亲重病，四处求医访药都没法医治。
她家里多番打听，终于打听到某个西式医院的医生，能通过手术治疗这一疾病。
可这样一个普通的家庭，没有关系、也没有钱财，怎么约得上那位医生？
正当这时，某位高官的小儿子从国外留学回来，对少女一见钟情，再见求娶。
高官儿子帮忙引荐了那位医生，帮助少女的母亲成功完成了手术。
为了还这份恩情，少女的父母，跪在地上求着少女，让她嫁给高官儿子。
少女在两难之下，惊闻恋人收了家里给的金钱，已经离开了上海。
于是这一桩婚姻，在就这样维持了这么多年。
而三年前，已经老去的少女发现了真相，她的恋人，当年并没有离开，而是被高官儿子派人杀害，尸体也被丢进了大海。
那一瞬间，她才知道，自己这么多年的忍耐都只是一个笑话。
是插向她心口的，最锋利的一把刀。
她想为恋人报仇，可高官的儿子已经成为了她的丈夫，成为了她孩子的爸爸。
这个杀害了她恋人的男人，能让她的孩子拥有优渥的家境。
她舍不得让孩子们因为她而流离失所，所以她选择了自己。
害怕自己突然的死亡会给孩子们带来阴影和悲痛，所以她给自己下了慢性毒药。
她是那样的耐心，耐心的每个月吃上三四次，耐心的让毒素在自己身体里慢慢累积。
“毒，下在了菜里，对不对？”
方瑜想起了母亲这几年突然兴起的做菜兴趣，想起了每次她做菜时，她都只会吃厨师专门炒的那一碟菜。
“是啊，你不知道，你爸爸对我看得有多严。”
苏云露出一个带着些小得意的笑容，“可他千算万算，又怎么能算到，每当我做菜的那一天，我都会偷偷把盐罐换掉。”
“我做的菜难吃，他会让你们吃。而厨师做的那一道菜好吃，他就留着只让我吃。”
苏云叹了口气，“最近肚子疼的次数越来越多了，到时候真的发作的时候，或许会让我硬生生疼死呢……”
方瑜根本没办法作出反应，她该怎么说？
说，妈你不会死了，我把你身体里的毒素都解了，你以后会继续看着我爸的脸、继续夜不能寐、痛苦难眠？
还是说，妈你的毒药失效了，你要不再试一下别的死法？
又或者是说，妈你跟我爸解除婚约关系吧？
——想也知道，她爸肯定不会同意的，说不定，以后还会把她妈看得更严。
也总不能，让她妈把她爸杀了去吧……
“哎呀，别哭丧着个脸。”
苏云轻轻的捏了捏女儿的脸颊，“要是三年前，那位【8892】就出现了，妈就不会选择吃慢性毒药啦。”
“要是还能回到三年前，妈啊，肯定会选择砍断你爸一只手臂，然后逃得远远的，叫你们永远也不能再找到我。”
方瑜鼻头一酸，忍不住在心里问：“小九，你能让我妈也回到过去吗？不用回到她没结婚前，带她回到三年前就行，让我付出什么代价都可以！”
【……小九做不到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