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猫的可爱,很好的安抚了可云的情绪,她拿着一截旧毛线,尾端打了个结,悬在空中晃来晃去的逗弄着小猫。
“我好久都没看到过,可云的心情像这样好了。”
冯玉真神情温柔的注视着女儿,“方瑜小姐,真的谢谢你。”
方瑜笑着摇摇头,“看她这个样子,治愈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
“真姨,我听依萍说,可云爸爸现在是出去拉黄包车挣钱?明天就先别出门了,到时候你们一起陪着可云去看医生吧。”
冯玉真没有丝毫犹豫的就答应了下来。
眼看着可云和小猫玩得很是和谐愉快,依萍忍不住拉着冯玉真走到了院子里。
“真姨,可云在厨房里,听不到咱们在这里说话。”
依萍微微皱着眉,“你能不能告诉我,孩子的爸爸到底是谁?”
冯玉真显然是知道答案的,但她紧紧抿着嘴唇,没有说对方名字的打算。
“真姨,你还在犹豫什么?你也算是看着我长大的,难道我还会害了可云吗?”
依萍有些着急,“可云会变成今天的模样,孩子爸爸需要负主要的责任,你们不能将所有压力都抗在自己身上呀!”
她语气略微重了一点,“孩子爸爸不用负责任的话,那不就说明责任都在可云身上?”
听到这里,冯玉真似乎忍不住了,轻声反驳着:“可云顶多需要负三分之一的责任。”
“那孩子爸爸到底是谁?为什么不能说?”
冯玉真出神的看着厨房里笑得单纯的可云,嘴唇嗫嚅了几下,最后只是闭了闭眼。
“依萍小姐,我真的不能告诉你。我要是说了,被我们家老李知道,他会怪我的。”
“李副官为什么不让你说?”依萍忍不住呛道,“难道是他的司令员命令他不许说出来的吗!”
她本来只是随口一说,却没想到,冯玉真听到“司令员”三个字之后,神色猛然一震。
“真姨?”
依萍眉头微动,“真的……是我爸、是陆司令下的命令?孩子爸爸和陆家有关系?”
“依萍小姐,您别猜了,孩子爸爸……和陆司令没有关系。”
冯玉真痛苦的闭上眼睛,“是我们不想再提起这件事,惹得可云不开心。”
“真姨,您这话说得不太对了。”在旁边听了好一会儿的方瑜走过来,“可云这个情况,肯定是某件事,成为了她病情的诱因。”
“这个诱因,有可能是可云失去的孩子,也有可能,是孩子的爸爸。”
“要想治好可云,就必须得找到病因。”
方瑜冷静的分析着,“医生为她治疗时也是一样的,会询问她有关孩子爸爸和孩子的事情。您现在不说,到时候也瞒不住。”
“我……我实在是不知道怎么说啊!可云对孩子爸爸有很深的感情,可是当初却被……却没有办法和他在一起。”
冯玉真紧紧揪着自己的衣角,“后来发现有了孩子,可云想把孩子生下来当个念想,我们也都依了她。”
“只是孩子才养了一年,就生病没了。从那以后,可云就渐渐的不太好了。”
冯玉真眉头紧锁,“而且我们问起她,关于孩子爸爸的事情时,她好像完全都不记得对方了。她只记得那个孩子……”
依萍听完,也有些无措的看向方瑜,“可云都把孩子爸爸完全忘掉了,这样的情况,还能治吗?”
“能不能治,还需要医生亲自看过可云的情况,才能下定论。”
方瑜安慰道,“真姨,你放心,可云的情况既然已经这样糟糕,那以后的每一个新进展,都会成为好消息。”
冯玉真勉强的笑了笑,似乎藏着无尽的心事,却没有办法对她们诉说。
“只是,真姨,我要先说一下,医生可能会采取一些手段,试着让可云想起忘掉的记忆。”
方瑜的目光在这破败的院子里转了一圈,又重新落在冯玉真身上,“您和可云爸爸,能不能接受?”
冯玉真摇摇头,又点点头,“只要能让可云好起来,我和老李什么都愿意去做。”
这一对父母虽然贫穷,但却将所有的关爱都给了女儿,即使女儿未婚生子、还因此变得半疯,他们也没有放弃女儿,反而一直在想办法,想要医治女儿。
方瑜和依萍走的时候,和小白猫玩了半个多小时、玩到脸上笑容都变得灿烂许多的可云,挽着冯玉真的手臂,和两人道别,乖巧得像是一个小孩子。
回去的路上,依萍的情绪有些低落,“方瑜,我不怕告诉你,我对可云的爸爸有些失望。”
“为什么这样说?”方瑜有些好奇。
在她的视角、加上她曾经的记忆,可云的父母都是很疼爱可云的。
尤其是可云爸爸,每天出去拉黄包车卖苦力,只是为了能多攒一点钱,早点让可云去看医生。
“你不知道,可云的爸爸,曾经是我爸、是陆振华身边的副官。”
“那个时候的他,明明可以让妻子女儿过上优渥的生活。可是李副官那个人,他固执的认为是陆振华给了他所有的一切。”
依萍的语气有些平淡,又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他愿意为陆振华肝脑涂地,那是他自己的事。可他不止将自己当成陆家的下人,还将自己的妻子和女儿送到陆家,让她们成为了伺候人的仆人。”
“那些年里,李副官跟在陆振华身边风风光光时,他的妻子在陆家大宅里端茶倒水,他的女儿更是连上学的机会都没有,整天在马圈里照顾那些马,一日日的喂马、刷马、遛马……”
“我和可云算是一齐长大的。可是当我已经启蒙、在念书的时候,可云在马圈里干活。”
“当我在学习钢琴、练习美声的时候,可云在马圈里干活。”
“当我骑着马在草地上飞驰的时候,可云还是在马圈里干活。”
“我小的时候,还以为可云和真姨,真的只是陆家的下人。后来长大了一些,才知道她的爸爸居然是陆振华身边最为器重的李副官。”
“我也曾经和李副官说过,可云很聪明,让他送可云去读书。可是李副官却说,可云不需要读书,可云只需要在陆家照顾好陆司令的马儿就好。”
依萍抿着唇,“后来东北被日本人攻占,陆振华带着我们逃到上海来。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来上海半年后,李副官一家突然就从陆家搬了出去。”
“自那以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他们一家。昨天再见时,我才知道可云已经变成了这个样子。”
“而当我向李副官建议,让他去找他的司令员求助时,他居然说自己没有混出个人样,不好意思出现在司令员面前!”
依萍带着些难以置信的继续说着。
“你听听,他在他的司令员面前的面子,比他唯一的女儿还要重要!”
“他宁愿去拉黄包车,每天挣个几毛钱,眼睁睁的看着女儿的病情越来越严重,也不愿意去向他的老领导求助!”
依萍越说越激动,“我本来以为,来了上海以后,我和我妈的日子就过得够苦了。却没想到,那个从小就苦的可云,过得比我还要更苦!”
“我有一个时不时还会施舍一点生活费的爸爸,虽说这个爸爸不怎么样。而可云,有一个明明有关系可用、却为了面子选择让女儿受苦的爸爸!这要是让我说,还不如没有的好!”
“而且,从真姨的犹豫里,我听出来了,可云孩子的爸爸,肯定和陆家人有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