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府里正经的主子也就这么几个,一下子倒了老夫人和努达海两位主子,之后的好几天里,府上都有些忙乱。
努达海的伤口在缝合之后,当天夜里就发起了高烧。
用来代为排泄的翎管,又被努达海在不舒服的情况下自己拔了出来。
没有办法储存的尿液从伤口处流出来,污染了贺大夫好不容易清理干净的伤口。
之后的几天里,努达海的情况进一步恶化。
先是伤口溃烂发脓,然后持续高烧,整个人烧得神志不清。
他的下半身被泡在尿液里,散发着一股复杂且难以形容的臭味。
在这种情况下,根本就没有办法满足努达海的想法。
于是雁姬拍案做主,让贺大夫重新开刀,将之前缝合上去的东西完全清除,再把那些腐肉脓液也一并清理。
贺大夫连着熬了六七个夜晚,这才将努达海的情况稳定下来,体温慢慢的退了下去。
努达海身体残缺,日后难以带兵,骥远不得不将此事上报皇上,亲自为他阿玛求一个闲职养身。
皇上一听,自己曾经的得力干将居然弄成了这个样子,当即就派了太医前去诊治。
等太医回来将实情禀告过后,便去了努达海的威武将军官职。
但皇上也只是将骥远的位置提了一提,却没再给努达海安排别的职位。
等努达海清醒过来,发现自己还是没能留下男人的根本,甚至被切得更加干净了、和太监没有什么两样时,已是对云娃生了大卸八块之心。
再一听,皇上把他的职位收了回去,还没有另外赐下官职,惶恐之心顿生。
等听到太医已经来看过、且京城中正悄悄流通着这个消息,努达海的心中已经生出了绝望。
“为什么……为什么不拦着太医,为什么要给他看到!啊?为什么?!”
“皇上派来的,告诉他一声就好了,为什么要把人放进来!”
“我的名声!我的名声!!全都毁了,毁了!!!”
“云娃那个贱人呢?抓到没有,我要杀了她!我要把她身上的肉一片一片的剐下来!我要让她生不如死!!”
带来了这个消息的骥远冷漠的看着他。
“阿玛,您还是先想一想,自己还能活多久吧。您身上那些疹子,可都是花柳病引起的。”
正无能狂怒的努达海瞬间瞪大了眼睛,“什么?花柳病?怎么可能!我才睡过几个女人!不可能!不可能!!”
“您不信就不信吧。”
骥远也觉得累了,这样的努达海,根本就不是他心目中的阿玛。
努达海哆哆嗦嗦的拉起袖子,看着手掌心、手臂上一颗颗的疹子。
“这怎么会呢……怎么会呢……是不是新月传给我的!是不是云娃传给我的!这两个贱人!”
“够了!是您出去喝酒乱搞染上的,是您传给了新月和云娃!”
骥远忍不下去了,“云娃这才把您给阉了!”
“住嘴!你这个逆子!”
那个字深深的刺痛了努达海的心,他神经质的大叫着。
“我才没有被阉!我还是正常的!我是个男人,顶天立地的大男人!!连新月都喜欢我,你凭什么说我不是男人!!”
“我知道了,肯定是你设计的!你这个畜牲、混账!你想害死你老子继承家产是不是!你这个逆子!!”
骥远气得脸色铁青,“这府里的家产我一分都不会要。贵宁才是世子,将来全都是他的!我会分家出去另过,我这个逆子,不会拿你一两银子!”
努达海一激动,膀胱里的尿液就又顺着插进去的翎管流了出来,浸湿了垫在他身下的厚厚褥子。
骚臭味瞬间就弥漫开来,努达海的手颤抖着,想去掀开被子。
“怎么会、怎么会呢……我怎么会没有那东西了……我不信……”
想起贺大夫交代过的、不能再让努达海将翎管拔了,骥远也懒得再和努达海争辩,只是将守在到门口的下人喊了进来。
“老爷又尿了,赶紧给他换一张褥子,记得看好老爷,别让他拔了翎管!”
负责照顾努达海的是一个身量不高,但力气却大得很的下人,那下人做这活计已经很是熟练。
他抱了一张干净的褥子过来,掀开努达海的被子。
然后站在床边,并着努达海的大腿一抬他下半身,再手快的抽出湿了的褥子、塞进去新的褥子。
然后又用柔软的布料,把努达海大腿根处沾到的尿液清理干净。
整个过程不到三十息。
努达海就像是一个物件一般的,没有任何尊严的,被这下人摆弄了一番。
骥远也说不清楚,自己心里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
那个曾经一拳头,就能把自己打得眼冒金星的男人。
此时此刻,正像婴儿一般躺在床上,万事都需要别人的照顾。
临走前,骥远终于想了起来。
努达海连一句问话,都没有留给老夫人和新月。
一个是爱他如命的额娘,一个是和他一起被云娃割了耳朵的新月。
他却什么都没有问,只一直问关于自己的事情。
“对了,新月姨娘两只耳朵都被割掉了,加上她被毁容的脸,以后可以继续追随你这个天神了。”
“还有,玛嬷被你气到中风了,现在已经躺床上起不来了,眼歪嘴斜,都是被你气的。”
转过身,骥远忍不住喃喃自语。
“为什么当初一定要和新月搅和呢?当初我们一家人,是多么的和睦温馨啊!”
不知怎么的,他忽然就想起了很久很久之前。
久到,阿玛还没有带着旨意,将新月姐弟带回他们府里时。
他额娘说做了三天的梦,梦见府里进了一个叫什么牙什么的小妾,把他们家闹得鸡犬不宁……
若是那时候,他把这话听进了心里,一直记着这件事。
在知道新月的小名就叫月牙儿时,稍微警醒一点,不让他阿玛和新月有私会的机会。
那今天的结局,是不是就能不一样?
骥远走出努达海的院子,一阵夜风吹过,带着些许的潮意。
是下雨了?
他抬起头,没有看见空中飘落的雨丝。
然而却感觉到眼眶里,有什么热热的液体涌了出来。
伸手一摸,原来不是下雨。
是他哭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