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在丫鬟的搀扶下连忙迈过门槛,气急败坏的叫起来:“天啊!太不像话了!老子和儿子居然打成一团,我这一辈子还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你们……你们……咳!咳!咳……”
老夫人一急,就剧烈的咳起嗽来,“你们还不给我停止!停止!咳……咳……”
这时候的场地宽敞了,下人们终于也有了用武之地,一帮人拉住骥远拦着不让他继续动手,一群人又把努达海扶起来将他搀扶到一旁,父子二人怒目而视,活生生变成了仇人似的。
木云见两人分开了,便小跑到骥远面前,用一条小手绢给他擦着嘴角的血渍,“弄成这个样子,你明天还能上朝么?”
骥远皱着眉头,被她不轻不重压着伤口的动作刺激得略吸一口冷气,赌气一般的开口:“那就不去上朝了!反正家里也不会少我一口吃一身穿,我还去上朝做什么!”
正捂着胸口的努达海脸色发青的瞪过来:“分家!立马就分家!我今天就要把你这个逆子分出去!以后我的爵位是贵宁的,轮不到你这个混账来继承!”
“好了好了,你们父子俩都少说两句!”老夫人重重叹气道,“明明以前也是和和睦睦的一家子,怎么如今闹得要不死不休一样!你们俩要是顾念我这把老骨头,就都各退一步,少说几句,免得我回去就蹬脚归西了!”
这话说得很是严重,骥远自小被教育要孝顺长辈,哪怕心里的气再憋闷,这时候也只能不情不愿的低了头,嘴里嘟囔着听不太清楚的句子。
努达海也冷着脸,“额娘,不是儿子不孝顺,是你孙子太混账!才二十出头的年纪,刚成了亲没几日,就赶着去给赌场送银子,儿子打下的家业也不是大风刮来的!那些家产还得留给以后的子子孙孙们呢!”
“好了,今天就先别说什么分不分家的话了。打伤了哪儿没有?”老夫人伸过头来问骥远,却也情不自禁的回头去看努达海,“你呢?没什么大碍吧?来人,快去请贺大夫过来瞧瞧伤势,可别耽误了哪里!”
“不用了!努达海挥了挥手,“我没事!”
他挣开了下人们的搀扶,想往院子外走去,脚下掩饰不住的踉跄了一下,新月立刻上前扶住,将他的拐杖递给了他。
“好了,都散了吧!”老夫人摇摇头,“骥远,快进屋子里,让玛嬷看看你有没有伤着哪里。”
努达海在身材瘦弱娇小的新月搀扶下,背影带上了几分凄凉的意味,刚刚还围在场内的下人们要么簇拥在骥远这边了,要么就散了各自忙碌去了,就连努达海的贴身侍卫阿山,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去忙活,没法守在一个瘸了腿行动不便的将军身侧。
而骥远这边,不仅丫鬟小厮一堆,还有老夫人、雁姬、木云、珞琳陪伴在侧,显得人人都对他关怀备至。
努达海走出院子时,回头望了那人群一眼,握着拐杖的手指紧了紧,嘴唇抿得发白。
新月看着他的脸色,似乎有些怯意,“老爷?”
“嗯”了一声,努达海面无表情的将自己大半的体重压在了新月的身上,然后在她吃力的搀扶下,低声在她耳边说了一句话,惹得新月嘴唇血色尽退,却又只能勉强的笑笑。
贺大夫的院子离骥远这儿比较近,为骥远检查过后,发现骥远身上都只是皮外伤,但听了他描述的头痛脑胀、恶心耳鸣的的症状后,沉吟了一会儿,才说有可能是被打伤了脑部,目前正值“血瘀不通,神窍闭阻”的时期。
一听这话,木云的眼泪“唰”的就落下来了,哭得虽然不能说我见犹怜,却也能让人看出她的难过,“骥远,阿玛……阿玛今天,那是要把你往死里打啊!脑袋是那么重要的地方,阿玛居然因为你花了那么点银子,就往你的脑袋上打,那么大的拳头,昌光只是看着都害怕啊!”
骥远脸色有些僵硬,“我阿玛……应该不是故意的,再怎么说,我们也是父子……”
木云将心底的真实感想压下去,只用帕子在骥远脸上擦拭着伤口——专挑那些青肿、破皮的去擦,直疼得骥远脸皮都抽抽了,也不敢转头避开。
“我也没有怪阿玛的意思,只是觉得很难过,阿玛好像完全不把你当儿子一样……”
“阿玛那是迁怒——”骥远脱口而出的话语,在木云关切的眼神里戛然而止,“阿玛那是,最近心情不好……”
“哎,一家人总有个磕磕绊绊的时候。”老夫人开口给此事定了性质,“骥远啊,往后可别再去赌了啊,这一次只是断了手指头、还能接回来。玛嬷就怕,下一次你会遇到更可怕的事情啊!”
接回去的手指隐隐作痛,骥远抿着唇,“这次是孙儿不对,孙儿以后不会再去了,若是再去,孙儿便自断一臂!”
“哥哥你说什么呢,怎么能发这样的毒誓!”珞琳紧张的摇了摇脑袋,“赌一赌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嘛,被赌那么大就好啦。你要是没了一条手臂,咱们家还怎么过得下去啊?你让嫂子又怎么办呀!”
雁姬眉宇间闪过一丝不耐,她调整好脸上的表情,用“心痛但又不失欣慰”的语气肯定了骥远的誓言:“赌是最碰不得的,每个人最开始都说只玩两把,到最后却都会身不由己的越赌越大,所以这个口子,坚决不能开!”
“今日你阿玛可能脾气急了些,他那些话啊,你听一听就行了,别放在心上。”雁姬很是体贴的提醒着骥远的记忆,“你是咱们府里的嫡长子,虽说现在贵宁是世子,但总归以后这家产是要交到你手上的,你可不能对你阿玛产生什么怨怼啊!”
她越是这样说,骥远心里就越难受,他的眼前一遍一遍的闪过努达海那厌憎的神色和狰狞的表情,还有那些骂他是混蛋、畜牲、逆子的话语也在他耳边不停的回荡着。
骥远很想劝自己不要放在心上,可是显然没有效果,这让他如鲠在喉,刺激得头痛和恶心的症状更加明显起来。
贺大夫给骥远开了方子,熬了药吩咐他一天三顿的喝上五天,然后又跟着甘珠转道去了努达海的院子里,结果努达海避而不见,只让云娃出来说了一句他没什么大碍。
甘珠看着出来时慌慌张张、且衣衫有几分不整的云娃,没说什么,只是心里却隐隐有一点感觉,这院子里,似乎又发生了什么不能透露出去的事情。
虽然雁姬早已经不怎么在意这一对狗男女了,但甘珠是从前世就跟着雁姬的,知道雁姬曾经为了他们两人的背叛有多受煎熬。
于是在回了雁姬身边后,甘珠三言两语的将自己的猜测说了一嘴,雁姬听后,只让她派人盯紧了那个院子,顺便保护好琴奴和梅荷,别让她们受了努达海的糟践就行。
雁姬料到努达海此时心理已经有些不正常了,也知道他和骥远打了一架之后心里很是憋闷,当天夜里估计会用些新手段来宣泄郁气。
但谁也没想到,才刚过了一晚上,第二天一早,雁姬都还没有用早膳,梅荷派来的小丫鬟就慌慌张张的进来求她去主持场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