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五日,中秋佳节,将军府上众人一同聚乐。
气氛酣然之时,努达海提出要舞剑一曲,以博老夫人一乐。
虽然众人都知道,新月这两天与他闹了矛盾,他这剑舞真正想博的欢心到底是谁的。
可谁也没扫兴,各个都期待的看着他。
尤其府中新纳的两位姨娘,更是百般捧场。
一旁的伶人弹起曲子,努达海束了袖口,提剑起舞。
他身材高大、面目舒朗。
回身、跃起、挑剑,雪白的剑身随臂舞动,带出一阵豪气干云争舞剑的气势。
其中疏狂潇洒之意,叫府中众人不断叫好。
雁姬也面带微笑,看着努达海这位将军,为求妾室一笑而献舞求欢。
那柄剑色若霜雪,周身银辉。
努达海越舞越快,长剑如芒,终于赢得新月绽开一个开怀的笑容!
努达海心下一喜,被新来的妾室夺去了一段时间的目光,也重新充满柔情。
他甩臂挥剑,一个跳跃,便站在了花园的假山之上!
他在那狭窄不平的假山顶,带起嘶嘶的破风之音。
美酒的香味醉人,美人的目光抚人。
他与新月四目相望,看着她眼中浓烈的爱意,他心中顿时豪气万千,从那两米高的假山顶上一跃而下!
“啊!”
众人皆惊呼。
见他低着头单膝跪在地上,还以为这是设计好的结尾,便都佩服的鼓起掌来。
“我儿这武艺当真是不错!”
老夫人喜笑颜开,“努达海,快!快起来到额娘这里来!”
却见努达海抬起头来,脸色惨白,额上一片冷汗。
他像是忍受着什么剧痛一般,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额娘……叫大夫……”
然后他那魁梧坚定的身体,缓缓的向一旁倒了下去,露出了姿势怪异的右腿。
定睛看去,那小腿折在后面,膝盖位置的裤腿已经被鲜血染红。
还有些许尖锐的刺状物,从裤子内侧突出来!
刚才还其乐融融的众人,一下子都慌了神。
雁姬一边派人去请府中的大夫,一边又叮嘱各主子身边的丫鬟小厮都护好主子,不要叫主子受伤了。
府中的大夫很快赶到,此时的努达海已经被转移到了最近院子的厢房里。
因为路上的颠簸,他已经痛得满头是汗,浑身都在颤抖。
大夫看完他的伤势,神色凝重。
“将军的右腿折伤非常严重,骨头裂口都是断茬,需要严密照顾,不然易生肿溃!”
老夫人慌神的问:“这修养之后可还能恢复如初?”
大夫谨慎道:“若一切顺利,虽不能恢复如初,但十之六七还是有可能的。”
一听这话,老夫人便感到一阵头晕目眩。
她的儿子,那可是要上战场打仗的将军啊!
一个跛子,还怎么能当将军?
老夫人担忧攻心,顿时就晕了过去。
又是一阵忙乱后,老夫人躺在了她儿子隔壁的厢房里,握着新月的手无言以对。
怪新月吧,可偏偏自己那儿子提出来的说辞是想为自己彩衣娱亲,似乎与新月没什么关系。
不怪她吧,实际上努达海的心思谁都能猜到,他就是用个借口,舞剑给自己的小妾看呢!
还为了展示自己的男子气概,从那么高的地方跳下来,惹得一时失误,把自己的腿给折了!
老夫人在那边厢房气得想要垂首顿足,雁姬则在这边,看着大夫给努达海上了少量的药粉,然后清理干净伤口。
这位大夫说着情况紧急,手里没有麻药,硬生生的把人给痛得打颤,最后才倒了一瓶药粉上去,把那断裂的骨头用布条缠绕着固定在一起。
终于处理完伤口,大夫极有眼色的退出房间去看熬的药汤了,留下雁姬与琴奴、梅荷两个妾室。
雁姬坐在床边,轻轻的给努达海擦了擦满头满脸的汗,柔声安慰。
“明日我让骥远帮你上一份折子给皇上,皇上想必不会怪罪的。”
努达海一言不发,似乎打击很大。
雁姬叹了口气,目光似水。
“你先好好养伤,新月在额娘那里服侍着,我待会让她过来。”
努达海听到新月的名字,动了动嘴唇:“不要让她来。”
雁姬低垂着眼睫,遮住了眼里的嘲意。
这是不想让心爱的女人看见自己这残废般的样子?
雁姬只笑了笑,懒得理他。
吩咐琴奴和梅荷先在这里照顾努达海之后,她便走到门外,将鼻腔里浓郁的血腥气缓缓的吐了出去。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白皙的手指,这曾经纯洁干净的手,如今也染上血色了。
雁姬只稍微感叹了一会儿,没多久便将这些情绪抛之脑后。
然后吩咐下人,去将三位姨娘的东西,都搬到这个院子里来。
她自然是不可能让努达海轻松卧床养伤的。
他不愿意让新月看到他狼狈的模样,那雁姬便偏要他的妾室们,都聚在一起,闹得他不得安宁。
正好老夫人那边心情还郁郁不解,不太想看见新月在她面前晃悠。
雁姬不过是一提这个话题,让新月去照顾努达海,老夫人便催促着新月赶紧去隔壁,不要管她那把老骨头了。
雁姬安排好人手,把老夫人送回了她自己的院子。
然后才对新月语重心长道:“努达海刚与我说,不要你照顾,有琴奴和梅荷照顾就足够了。新月,你这边是怎么想的呢?”
新月的眼睛瞬间就红了:“努……将军为何这样对新月?难不成觉得是新月害得他受伤的么?”
因为这一年多里,雁姬对新月热情又大方的态度,新月是真心把她当成姐姐了。
平时有什么事,新月也都直言快语。
这会儿一听努达海只让另外两位妾室去照顾,便直接对着雁姬哭诉起来。
雁姬的神色愈加和缓:“唉,这事儿也怪我。”
“我只想着努达海骁勇善战,当年给我舞剑时仪容潇洒,我这才给你出的主意。让你暗示他今夜舞剑取悦于你,给你涨涨脸面。却没想到他竟一时酒醉,从那么高的假山顶上跳下来了。”
“这,这也不能怪福晋。”
新月本来还有些埋怨雁姬,这下也不好意思再表现出来了。
“都怪新月,若没有和将军赌气,将军也就不会想着要表演节目给新月看了。”
雁姬摇了摇头,略带深意的开口。
“我只怕努达海会翻过来怨你不给他脸面——”
“这男人啊,总是在坏事发生后,想要找些什么理由来给自己找面子的。”
“将军素来宠爱新月,新月怎能在这个关头弃将军于不顾?”
新月眼中流露出些许的忐忑。
“福晋,您先别告诉将军,待我将东西都搬来这个院子里,再日夜守候于将军床前。”
“我平日诸事繁忙,还好有你在,还能陪伴努达海一二。”
雁姬欣慰的看着她,“我已猜到,凭努达海对你的宠爱,你又怎么愿意抛下努达海不管呢?”
“你为了他,曾经前往战场寻他踪迹。这般情意,怎会被掩盖?”
“你的东西我已经让人给你取过来了,就放在这院子左边的第一间厢房,到时候也方便你照看努达海。”
“多谢福晋!”
新月感激的福了福身,“新月感激不尽!”
雁姬淡淡的笑了笑,她可不需要这些人的感激!
只要到了最后,不要再来谩骂她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