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铭被晾在一边,站于魔尊身侧,却是站没个站相,眉目尽是疏懒,怨气藏也藏不住,偏偏是没有染上惧意。
静静的大殿实则暗潮汹涌。
下边的魔将低着头时不时向高台瞥上几眼,然后相互挤眉弄眼,悄咪咪比划着。
“那小子是谁啊。”一个身形魁梧的魔修又是拧眉,又是比划。
“会不会是尊上相好,平时没见过尊上带人进大殿。”一个尖嘴猴腮的魔修为了传达信息面部都快扭曲了。
魁梧的魔修摆了个夸张的表情,继续挤眉弄眼:“那尊上为什么让他站着,这不得抱怀里吗?”
许是觉得有理,尖嘴猴腮的魔修迟疑了一下,看了看裴铭一脸怨气,眼珠子转了转:“说不定…是尊上儿子呢。”
魁梧的魔修被拓宽了思路,一瞬间想到了自己小时候被爹罚站的样子恍然大悟,悄悄竖了个大拇指,认可了这个想法,继续挤眉弄眼:“厉害厉害。”
“仲焦,你的脸出问题了吗。”座上的魔尊开了口。
明明是个问句,却是不带任何音调起伏,吓得那位魁梧的魔修慌忙摇头,不再与尖嘴猴腮的魔修交流。
“你们都退下。”
众魔修知晓了,今天应当是没有什么安排的。一众人恭敬地退下。
然而一出大殿便开始叽叽喳喳嚷去了。
“那是谁那是谁!!我没见过尊上让人站他身侧的!”那些魔将们个个兴奋极了。
“小心被尊上剐了。那小子应该是尊主儿子”仲焦一本正经,煞有其事。
“我看那小子一点魔气也没有。”
被反驳了的仲焦一脸不悦当下反驳,“尊主长得好看不?”
“好看。”
“那小子好看不?”
“好看。”
仲焦听了表情复杂,脸上写着你们怎么这么蠢。
“尊主好看,那小子好看,遗传,那不肯定是亲生的吗!”
妥妥的逻辑强盗。
“?!!”
不一会儿,魔尊儿子出现在魔殿的消息就被传遍了。
裴铭站在台上看着乌压压的魔将们散去后,不知道这魔尊葫芦里要卖什么药,这时却见谢长辞来到了大殿,裴铭一惊。
正想问他怎么来的,却见魔尊勾起了裴铭的一个小指。裴铭一惊,不知他在打什么主意。
刚想抽走就见那魔尊带了点力道把自己扯进了。
这个姿态像是咬耳朵一般,甚是狎昵:“别动,我便不为难你小师弟。”
这句话的反面,威胁不言而喻。
裴铭不知道魔尊想干些什么,拧拧眉,任他把玩小指了。
然而注意到裴铭的反应后魔尊面色却是更加阴沉了。
“我来带我师兄走。”话是对魔尊说的,目光却停在魔尊握着的小指上。
魔尊半晌才像听到了般,眼睛懒懒掀了掀。
嗤笑了一声,却是夹杂着薄凉和危险:“在我的地盘上,你说这话…是不是狂了点。”
眼神一凛,就见后椅上悬着的鞭甩了过去,长鞭流窜着金光,划破空气,发出声响。
谢长辞却也不躲,任这一鞭落在自己身上,登时血沫四溅。
裴铭眼睛瞪直了,一把挣脱了桎梏,轻功掠起,翻身跃到了谢长辞身边。
怒道:“魔尊何意?”
他敢动他家小孩???
自己都没这样打过谢长辞,轮得到别人?!
而魔却尊好整以暇地在修长的指尖缠着自己银发。
不理会裴铭,只是直直盯着谢长辞。“你逾矩了。”
长鞭不是一般的鞭在,上鞭诸神,下鞭恶鬼。纵使裴铭现在身骨特殊,却也能伤到他,黑色的长衫浸满了血。
裴铭看了看谢长辞惨白的脸色,心里更是揪心异常,更加愤怒:“阁下为裴某养魂百年裴某心生感激,只是要什么偿还,还与我师弟无关。你这般打我师弟做什么??!”
魔尊愣了愣,看向此时满腔怒火的裴铭。
脑海中却全是一个满身血污的青年,鄙夷地看向他:“没什么好说的。”
诺大的落神殿,空空荡荡。两人一个坐着,一个站着,形成了无声地对峙。
半晌魔尊竟是弟弟笑了起来。
只是这笑声里,却听不出喜色。
反而是带着愤怒、不解和自嘲的味道。
裴铭仍是一脸愤恨看向魔尊。
许久,那笑声终于停了。嗓音里却带着千年不化的寒:“罢了,你们走。”
裴铭正在狐疑这魔尊为何突然如此好心时,魔尊好似是不愿再多看他们一样,施了个传送阵,直接送到了离落神殿最近的锦州。
走着走着,突然站住,冷声道:“不要再管我们的事情,请你说到做到。”
送走了二人后,高台上银发的男子再也抑制不住浑身的戾气了,杯盏在威压中尽碎。
在空荡荡的大殿中清脆的回响不断。
良久,银发的魔尊才缓缓站起。若是有人站在身后应当会惊骇。
他后背那雪白的长袍已然被血浸湿,颜色和血红的腰袖不分上下。
缓步走到了殿后的血池中,脱了外衣,那竟是一道深深的鞭痕,血痕恣意狰狞,皮肉都是外翻,甚至见着了白骨。
冷漠的面色终于有了一丝松动,痛苦地合上了眼。
那鞭子打下去,自己的伤势只会是那人的几倍。
想起了红衣青年那番怒气冲冲指责他的样子,心下更是酸涩不已。
真好,小师弟真好。是裴铭自己的人,他会去心疼。
而自己,什么也不是。
不对,他是个,神通广大,心狠手辣的,魔尊。
被送到了锦州,裴铭找了间客栈和谢长辞落脚,幸好谢长辞的衣服是黑色的,血色并不那么明显。不然又得引起一阵骚动。
裴铭将储物戒中的幽灵草拿了出来。在钵中捣。
幽灵草是极好的外伤药草,先前在去故人庄路上的半眉山采了不少,如今正好派上了用场。
打了热水后裴铭道:“把衣服给我脱了。”
见谢长辞半天不动。
“愣着干嘛,要我帮你脱?”
“师兄我自己来就行。”
裴铭翻了一个大白眼:“你要是眼睛长在背上我肯定让你自己来。”
谢长辞也不再作争辩,乖得很,将带血的黑衣脱了下来。
纵是有心理准备裴铭心头还是紧了一下,打得太狠了。
仅仅是一鞭,说是皮开肉绽却是不为过的。一道狰狞的伤横在了背上,却让那肌肉均匀的背部显得充满破坏力的美感。
裴铭看着心疼极了。
用温水打湿了巾帕,将皮肉边缘的血迹擦去,用刚刚捣好的药细细覆了上去。
“嘶—”
裴铭一惊,自己下手重了?
“师兄好疼。”
裴铭半是心疼半是怒:“鞭子打来怎么都不躲一下,疼也是活该,白长了几百年。”
话说这么说的,手下却是更为轻柔。谢长辞嘴角弧度深了几许。
“你和魔君认识。”不是疑问而是肯定。看谢长辞当时那态度和语气并不难猜测。
谢长辞垂下眸,不作辩解,点了点头。“有些纠葛。”
裴铭看出来了,魔君当时分明是在找茬。想是二人还有什么嫌隙。
“之前为何不同我说?”
上好药后,裴铭又给谢长辞缠好了细长布条。
眼皮子跳了一下。
“关系不深,不想让师兄担心。”
蓦然想到了什么,裴铭正色道:“裴弦怎么样?”
谢长辞闻言脸色难看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