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吴缺入内,到走出洞天,一共耗费了八日时光。
当值师叔正疑惑前几日冰池火境威力波动,见他出来倒也未疑其他。
这位弟子能待如此之久,已算心性了得。至于改变洞天威力,就不是他一个连边缘都无法贴近的炼气期弟子能做到的了。
吴缺洞府内,小食显化,一串指决映入冰炎钵,钵体绽出一道光芒,将吴缺罩住,收摄进来。
这还是吴缺第一次进入冰炎钵。
与冰火洞天不同,冰炎钵内无石室存在,而是一处广阔空间。吴缺此刻立于一处石台上。
石台两侧,分列无数法阵,法阵构筑成坑洞样,大小不一。
如今仅靠近石台的十数个最小坑洞,分别装有夜寒石和虚炎浆。其他坑洞空空如也,一眼不知边际。
这让吴缺极为震撼。
冰炎钵全盛时期的强大,简直难以想象。
若这无数法阵蓄满寒水炙焰,斗法时倾泻而出,必可毁天灭世吧。
心下对这些宝物的上任主人,也是大为敬仰。能炼制出这等宝物,该是何等法力通玄之辈。
只是问过小食数次,小食均搪塞开去,似有难言之隐,只言日后可知。
这时,小食的声音从虚空传来:“主人,小食潜入那冰火洞天地底,收取了这十数口冰池火境,倒是够主人修炼至筑基大圆满境界。”
“可若结丹以后再想用冰炎钵炼体,就需另寻材料填充了。”
“细想下,那洞天端是不凡,内里未必没有更高阶的冰属炎属材料存在。小食能力有限,未能一探究竟。只能等主人修行有成,再去寻根究底了。”
吴缺摇头笑笑,自己才炼气期,到筑基大圆满不知要耗费多少时日,更别说进阶结丹了。
摒除杂念,吴缺又一次踏上修炼之途。
时间过去一月余,吴缺却是连磐石峰都未下去过。
吕青苗曾来探望过一次,仍如以前般嘘寒问暖。
另有蛮大、蛮二、方同三人组不时找来,除了“打架”外,还蹭走灵食,让吴缺哭笑不得。
三人组的“打架”,不用法术法器,只是驱动炼体功法过招。也不是二二对战,而是战作一团,相互攻伐。
蛮大蛮二已有筑基初期修为,故往往是他二人间拳拳到肉。
纵是如此,方同在一侧也不好过,拳风扫过,不时变成滚地葫芦,叫苦不迭。
这样的战斗方式倒是很合吴缺胃口。
他修为较低,但五彩法力驱动小成《磐石功》,防御上并不比蛮大蛮二差太多。只是气力相差太远,对战之初生接数次,均是狼狈不堪。后来多用腾挪之术,才变得有攻有防,让蛮大蛮二大呼过瘾。
那日战罢,四人筋疲力尽,倒地大口喘气。
蛮大蛮二比较着自己在对方身上留下的痕迹,吴缺和方同也是鼻青脸肿。四人互视,都哈哈大笑。
这时,九峰环绕的玉清峰上,天地灵气一阵翻涌,足足一盏茶时间,灵气卷动,汇聚成云团,一道金雷凭空而生,将云团击散。
蛮大蛮二惊呼道:“天生异象,有人结丹了。”
此时一声长啸从玉清峰清越而出,听着这熟悉的啸声,吴缺激动地从地上跳起来,“是吕师叔!”
数日后,玉清宗后山,两道身影站立在一片断崖上。
吕纯阳转首望了吴缺一眼,满是赞赏。
朱果之难距今两年有余,师侄吴缺也似换了个人,心性谈吐均为上佳,如今更已是内门弟子。
在与方钰师尊的谈论中,师尊对吴缺似也非常重视。
自己虽不知缘由,但也替吴缺高兴。
若自己还待在宗门内,不定还能撮合青苗与他结成姻缘。
只是自己要做之事,难度甚大,未必能全身而退。故只能在临行前,多做叮嘱了。
“缺儿。”
“师叔。”吴缺应道。
“此次邀你来此,乃是师叔即将远行一趟。”
“此前曾与你说过,想必你有疑惑。今日便将事情原委告与你知。”
话语一顿,理了理思绪,道:“我玉清宗为淮扬国六大上宗之一。另五宗为浩然书院、风魔殿、役鬼宗、药王谷及千佛洞。”
“你以后外出历练,难免会与这些宗门打交道,彼之传承不逊我宗,你当小心谨慎。”
“我淮扬国虽广袤,但国力在西南域四国中,却是最弱。”
“淮扬国西面,乃是川国,单其南部百蛮部落,就可与我六宗匹敌。”
“淮扬国以南,尽属粤国,数万年前一直是妖修统治,修士罕见。但后来佛修兴起,才与妖修分庭抗礼,共筑粤国。”
“至于淮扬国北面,就是师叔此行目标,西南域最强大的鲁国了。”
“鲁国国内没有宗门,或者说只有一个宗门,就是鲁国皇室——姬家。鲁国修士,皆以世家方式存在,听从姬家号令。这只是鲁国强大的缘由之一。”
“而另一个原因,就是鲁国拥有整个西南域所知的唯一一名化神期修士。”
“鲁国有一世家——田家,与姬家世代互为姻亲。姬家为皇室,但几乎每一位姬家修士,都融有田家血脉。”
“更兼这位化神期修士,就是田家老祖。故这些年来,姬家对田家倚重日深。”
“师叔道侣,也就是青苗念修的娘亲,乃是姬家这代长公主,名为若芙。”
吕纯阳神色露出深深的思念,“若芙自小聪慧,深得田家老祖喜爱,指予田家这代长孙为妻。”
“但双方成年,若芙却是知晓那田家子生性粗劣,无恶不作,直面田家老祖请求退婚。退婚不得之下,只得只身逃离姬家。”
“当年师叔在外历练,碰巧遇到逃婚的若芙,一番波折后结成道侣。”
“若芙将自身身世告知,但师叔我那时修为进境迅速,年少轻狂,又爱若芙至深,在此事上并未多想。”
“在青苗念修两岁时,田家人便寻上门来,修为之高,方钰师尊也是难当。”
“言语间要将若芙掳走并将师叔一家尽数打杀。当时形势危急,方钰师尊都要开启宗门大阵抵御。”
“若芙以死相逼,对方也寸步不让。”
“倒是田家老祖传来的一则讯息,解了当时危局,也让师叔有了一家团圆的希望。”
“以若芙被带回姬家之日起,每隔六年,田家便给予师叔一次挑战机会。”
“先要将田家同境界修士尽数击败,再接下田家大长老三掌,方算挑战成功。挑战共计三次,若三次败北,师叔此生,都不得与若芙相见。”
“师叔本当全力苦修,但青苗念修年幼,更兼五云秘境之事,心结深重,修为不得寸进。”
“六年之前,第一次挑战,虽压过田家筑基修士,但连田家大长老半掌都未能接下。若非若芙姑母出手干预,并施以救治,只怕师叔已命殒多时。”
“也是这两年,缺儿你灵性大开,师叔心结亦解除不少。”
“如今进阶结丹,那田家大长老纵有元婴后期修为,师叔也有一线机会。至于田家结丹期修士,师叔功法特殊,极少将同期修士放在眼中。”
言语露出锋芒间,一柄金色小剑已出现手中。吕纯阳一引剑诀,飞剑疾射而出,不见踪迹。
一息后,数百丈外一座小山峰金光乍现,竟拦腰坍塌,轰鸣声不断。
吴缺原本还担心吕纯阳此行,但见师叔如此威势,便稍稍放下心来。
他并非不知修士间境界有差,如同天堑。只是此事师叔势在必行,手段越强大,不提胜算,至少自保的几率也能大些。
金光遁回,吕纯阳并未将之收起,而是摄来一块半人高山石,御使飞剑雕琢起来。
口中说道:“师叔此行,前途未卜。若成功,自然是好。若是不成,师叔也不会回宗,而是云游四方,尽全力最后一战。”
“幸好你等如今已是长成,并都为内门弟子。师叔放心不少。”
此刻那块山石,已经变成一尊雕像,栩栩如生。吴缺相貌竟与之有几分相似。
吕纯阳手中另握两枚玉简,开口道:“师叔早年,幸得这《太白剑诀》转为剑修,如今就交予你。”
“虽说成为剑修需要机缘,但多参悟一二,对飞剑威力也是大有好处。另有师叔心得玉简,闲暇时也可看看。而这尊石像。”
语气一顿,肃穆道:“内蕴师叔剑意,乃是师叔照你父吴修相貌所刻。你需好生收好。”
“你父罹难,师叔也即将离宗,只留这尊石像,代你父与师叔,相伴你左右。宗门内无碍,但外出历练,需多加小心。”
听着吕纯阳叮嘱的话语,吴缺双目通红,却强忍着眼泪没有流下。
吕纯阳轻拍吴缺肩膀,道:“师叔有诸多不舍,青苗,念修,还有缺儿你。”
“但既为修士,日后定会经历诸多风险,踏出自己的路。师叔若一直守护,反倒对你等将来不利。”
“好了,缺儿,你多保重,师叔走了,希望将来再见。”
立身处遁光浮现,如闪电般投入天际,吕纯阳身影消失。
吴缺望着天际,良久才收起石像,木然转身,往宗内行去。
洞府内,吴缺坐于石像之前,已是嚎啕大哭。
师叔言语轻松,说来简单,但挑战田家,接下元婴后期修士三掌,纵是初入元婴之辈,也有殒命之危。此行之险,已是将生死置之度外。
吴缺本就缺乏亲情,对亲情自是极为重视。
转生以来,一直蒙吕纯阳照拂,比亲子念修都要多出不少关爱。
纵然在上个世界早已成年,但仍如孩童般,对吕纯阳甚为孺慕。
如今吕纯阳远去,怎叫他不悲痛难抑。
哭声渐渐小去,吴缺的脸上现出坚定来。
“师叔,请放心,吴缺定不畏艰难,全力修炼。你所关爱之人,吴缺也定代为守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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