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溪烟撇嘴,她就是不乐意。
看到王晋杀了杨瑾容之后,又联想到自己那杯茶,华溪烟便不难想到,给自己下毒的人是谁。
那无色无味却毒性极烈的毒,除了杨瑾容这个梅七道姑的徒弟之外,还有谁能为玩的这么溜?
这般一想,她便知道了死在王晋剑下的,绝对不是杨瑾容。
想想也是,李后能将淑慎和柔嘉换了,杨瑾容为什么不能将她自己换了?只是她想不到,杨瑾容是什么时候和宁熙勾搭上的?在这宫中,除了宁熙之外,她还真想不到,谁有这样的本事。
想着想着,一夜无眠的华溪烟是真的困顿了,抱着被子就这么幽幽睡了过去。
云祁就坐在床边这么看着她,看着她轻轻闭合的双眸,看着她挺巧的睫毛,看着她小巧挺翘的鼻梁和她红润的唇,心下就软的一塌糊涂。
这个女子,这个他费劲了心思才娶到手的女子,这个聪慧细致让人忍不住拍案叫绝的女子,他真是越来越爱不释手了呢……
不得不说在一开始的时候,接近她是看中了她的身份,后来看中的更是她的聪慧。而现在,她的身份与智慧去在她整个人散发出的明媚品质面前逐渐褪了下去,成了透明的颜色。他恨不得将她抱在话中,堵住她的双耳,不让她听到外界传来的纷纷扰扰,让她在自己的怀中,做一个阳光明媚的女子。
他不人心她劳力伤神,不忍心她费尽心思。但是他却深知,她为何如此。
明明是一个向往自由的人,明明是一个讨厌杀戮的人,如今却愿意将自己困顿在这三尺庙堂之中,为他筹谋,为他打算,为他拉拢一个个的势力,为他歼灭一个个的敌人,因为她深知,他要面对的人,从来都不止这几个。
不光是圣天,甚至将来还要面对多
少人,他们两个都心知肚明。
这般想着,云祁不由得想笑。真是……他何德何能?
不知道在这里坐了多久,以至于华溪烟一觉睡醒,见到的依旧是他紧紧盯着自己的深沉眸光。
带着初醒的浓浓倦意,华溪烟嘟哝着问了一句:“你不困吗?”
“不困。”云祁轻笑,扶着她坐了起来。
华溪烟知道习武之人的定力与耐力都是十分好的,他能闭关那么多日不吃不喝,单单是熬这么一晚,对他来说绝度不算是什么事情。
华溪烟抱着被子晃了晃,最后一头靠在了云祁肩膀上。
云祁轻笑着将她的脑袋扳正让她靠的更加舒服一些,俯首在她的发顶落下几个浅吻:“接下来打算去做什么?”
“唔……当然是一不做二不休……”
“要去找李家的证据?”
“非也……”华溪烟摆了摆手,仿佛还处于一种没有睡醒的神游太空的状况,“他的证据不都被左相扒的差不多了?我还能去找什么?”
云祁自然知道她不会闲得无聊去找那没什么意义的杨瑾文是被李家人绑架的证据,反而笑道:“所以是要逛逛你的荣昌宫?”
华溪烟哼哼两声,嘻嘻笑着抬起了头:“真是……英雄美人,所见略同!”
云祁有些好笑,同床共枕了这么些日子,怎么就没发现她没睡醒的时候是这么一副状态呢?真是……好似醉酒了一般。
于是华溪烟又在自己的暖玉床上扭扭捏捏了好久,终于在云祁的一声“要是不下床就直接吃宵夜”的威胁中,走出了厢房。
华溪烟记得她回来的时候是下午,怎么现在又是一个早上了?
天边红霞灿灿,光芒万丈,那天际好似是燃烧起来了一般散发着璀璨金光,全世界的红色仿佛都集中在了天边的那一个角落,像是在彰
显着什么一般,如一曲泣血的颂歌。
“景熙,你会观天象,你说,何日有雨?”
云祁没有丝毫停顿地回答:“朝霞潋滟,夕时有雨。”
华溪烟笑了起来:“可是够大?”
云祁微微仰首,随即轻点下颚:“足矣。”
“都道是下雨天,留客天。”华溪烟嬉笑了一声,“我却道,下雨天,送客天。”
——
那天华溪烟在宁煊胸口的那一剑刺得并不深,所以宁煊并非严重到了不可下地的地步,他足不出户的原因,自然是因为那联姻事情的败露。
想不到自己在太子府,收到的第一个消息,便是李后差点被废黜的消息。
他自然知道天隆帝的心根本不在李后那里,他心仪的一直是那个已经死去的俪馨皇后。而李后在这个位置上稳稳坐着这么些年,也是因为李家的权势。
“不必担心,只要李家在一日,姑母的位置便不会受影响。”仝宣对着情绪低迷的宁煊如是劝说。
宁煊想给出一个安心的笑意,但是挣扎了半天,那唇角却仿佛是僵硬了一般,怎么都勾不上去。
“这次舅舅回京带的三十万大军,可都是屯在西山大营?”
仝宣点头:“西山大营乃是距离京城最近的所在,东山大营一直是王桓掌管,和我们毫无干系。若是京城有个风吹草动的话,西山大营的兵马可及时相救。”
宁煊不由得苦笑了一下:“我这太子之位做的当真是窝囊,什么时候都到了这种必须依靠兵马来保住地位的地步了?”
“自古兵权一体,无可厚非。”仝宣垂眸,淡淡饮茶,“萧天佑将杨家的那些个事情全都禀告了皇上,皇上还没有什么动作,可见是忌惮着我们的。只要你这太子之位好好的,咱们那几十万大军自然也安安生生地,不会造成任何
威胁。”
“我老是有种不祥的预感。”宁煊扶额,颇有些无奈地说道。
“怕是这些天太过劳力伤神了。”仝宣撇撇嘴,邪魅的脸上再次闪过了几分阴翳的神色,“饶是谁碰上华溪烟那女人,也高兴不起来。”
这样的女人要是伙伴的话,那真是上天修来的福气,要是对手,那可真是有的受的!
宁煊前几年的日子一直都是顺风顺水的,他几乎从来没有想到过,自己会有一天面临这样的窘境。他最最没想过的是,他竟然被一个女子,几乎要逼入绝境。
“不管是杨家的私铸银钱也好,荣昌宫和扬州行宫的事情也罢,那也是钱财相关,激不起什么大的波浪。”仝宣安慰着宁煊,只是他没有想到的是,他口中的小事,给了他们,致命一击。
而且,来的如此之快,如此猝不及防。
当天晚上正如云祁所料,下了一场雨,一场入夏以来,最大的雨。
华溪烟站在房檐下,看着眼前迷迷蒙蒙的雨织天幕,听着那敲打在屋瓦上的此起彼伏的雨声,整颗心似乎也跟着那跳跃的声音,而逐渐兴奋了起来。
“真是一场好雨。”华溪烟笑着,轻声感叹。
云祁不置可否,转头看着她唯美的侧脸,凤目微闪:“今晚过去,李家就真的要到一个绝境了。”
“不到绝境谁知道他们会不会涅槃?”华溪烟展颜一笑,“李家屯在城外的那三十万大军,一直屯着也总归不是那么回事儿,总该发挥点儿用处的不是?”
“士兵的职责乃是保家卫国,估计他们怎么都没想到,会做出自己从未预料过的事情。”
“听从上级的命令,也便是他们的职责所在。”华溪烟轻轻笑着,雨水似乎掉入了她的眼波之中,将她的眼睛浸润地更加明亮而璀璨,“我一直在
忍着李后,李后何尝一直不是在忍着我?如今我烦了,腻了,者这般事情,总是要有一个了结的。不如就让这场雨,作为一个了结。”
云祁没有丝毫的迟疑,只是点头,说了一个“好”字。
“宁煊这个太子之位早就坐的不安稳了。若是不逼他一逼的话,他永远都不知道自己的‘潜力’。”华溪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宁煊知道我在逼他,但是他估计没有想过,我会逼他反吧?”
“帝王崩而储君顺,这乃是天经地义之事,若非到走投无路的话,是绝对不会反的。”
“上次天隆帝废后的心思已经很明显,但是现在就是差这一把火。而我昨日提及母后,就是要激起他内心的愧疚!他对当年的事情越愧疚,对李后就愈发的不能原谅,而我,要的就是他这一份心狠!”
华溪烟的语气本来很是凌厉,到后来却逐渐舒缓了下来,笑得十分灿烂地看着云祁:“景熙,母亲的仇就要得报,你高兴吗?”
这一声“母亲”包含了两个人:俪馨皇后,云祁生母。
“我愉悦至极。”云祁缓缓勾唇,抚着华溪烟的发。
她当年灭了孙家一家,后又诛了谢氏满门,历经了大半年,报了华家一门的仇。如今,她回京,在这豺狼环伺的环境中,又是大半年,终于,可是报她生母的仇!报云祁生母的仇!
因果轮回报应不爽,这一直是华溪烟坚信的一句话,饶是十余年过去,该来的,总是要来临。
大雨在经历一晚上的肆意瓢泼之后终于小了下去,这明明是一个十分寻常的夏日,却又那般的不同寻常。
一个消息在早上的时候,传遍了上京的大街小巷,人心惶惶。
据说经过昨夜大雨的肆虐,荣昌宫塌了,摄国长公主和驸马生死未卜、凶多吉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