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溪烟瞥了她一眼,并未开口,她转而转头看向云祁:“云公子,若是我死了,你可是会多看我一眼?”
纷杂的喧闹声再次沉寂了下去,所有人都噤了声,仿佛是因为柔嘉公主的这句话,所有人都才有了明目张胆地将脸上言不由衷的笑意敛下去的理由。大殿的灯光仿佛有了灵性,跟随者众人的目光将视线全都移照在了柔嘉公主脸上,将她脸上的苍白完完全全显露人前。
骄傲如她,何事说这样的话?人们这般想着,继而不动声色地偷偷盯着云祁,想看他会做出怎样的回答。
“不会。”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干脆果决,掷地有声。
一如他一身白色素衣,简简单单,没有多余的装饰,也显露不出多余的情感,不会给任何人以遐想的余地。
这不就正是他公子云祁吗?柔嘉痴然地想着,若是他与那些在她身后追逐的人一样,她可还是会对他这般痴迷不已?
“柔嘉公主,我现在心情不错,你不要触我的霉头才好。”华溪烟把玩着手中的圣旨,看似漫不经心地道。
“还废话什么!给本宫滚出去!”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李后的声音竟然也带了几分几不可见的颤抖。
华溪烟垂眸笑着,云祁也是含着一番笑意不看任何人,二人之间流动的气氛万分诡异。
所有人似乎都忘记了自己的初衷是来看望正在死亡线上挣扎的云珏,所有人都是怀着不同的心思盯着华溪烟手中的圣旨与那清浅如画的二人。
好像向来便是这样,只要有那二人在的地方,便可轻而易举地吸引所有人的眼球。
“梓泉?”清润宛如泉水击石的声音缓缓响起,唤回了众人的思绪。
云震天立刻从椅子上跳乐起来,迎上梓泉便赶忙问道:“神医,不知我
儿的病情如何?”
梓泉向来不喜与人太过亲昵,不动声色地后退几步,拱手一礼道:“尚书大人不必担心,令公子无碍。”
这算得上是今晚听到的第一个好消息,云震天总算是松了一口气,一直在地上趴着没有任何存在感的敏夫人也放下了心来,这才觉得方才还没有丝毫感觉的有脸如今却像是被剥了一层皮一般,生疼生疼,疼的她几乎便要晕死过去。
果真是神医谷出来的人,华溪烟想着。
“你给我婚书,我还你儿子一命。”云祁轻笑着开口,“尚书大人,我与你互不相欠。”
说罢,不再云震天是什么脸色,兀自揽着华溪烟便离开流云宫。
“哦,对了,知微现在是我名正言顺的妻子。”云祁转过身,捏着折扇的手一一指过众人,说出的话带着以往半分不可见的警告与森然,“我不希望以后再听到,任何关于我二人不利的言论。”
睥睨、霸气、凌然、傲骨,这是所有人脑中迸现出来的词语。
“你看你,把人们都吓到了。”走出流云宫,华溪烟笑着打趣了云祁一句。
“这样?”云祁挑起了眉梢,好笑地道,“怎么我倒是没见把你吓着?”
华溪烟翻了个白眼,想着她是那么好受惊的人吗?
“唔……”云祁思索了片刻,低下头附在华溪烟耳边,呵着气轻声问道,“与其说这些,不如告诉告诉我,你方才对李后传音入密了什么?”
华溪烟摆出了一副奸商的姿态:“真想知道?”
云祁十分配合地回答:“想。”
“那你先告诉我,你对宁熙做了什么。”华溪烟想到了刚才的场景,宁熙明明是想说些什么的,但是在柔嘉进来之后,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十分的不正常。
云祁捂着胸口轻咳了几声,
脸色在月光的照耀下更加凝白了几分。
“你怎么了?”华溪烟见他不对劲,忽然间有些慌了。
云祁摆摆手:“无事,方才我钳制住了宁熙,耗费了些心神而已。”
“你点了他的穴?”
“没有。”云祁摇头道,“天隆帝又不傻,若是宁熙被人点了穴他会看不出来?不过是动用些内力罢了彼此互相牵制制衡着,他动作不了,我也动作不了。”
华溪烟知道宁熙的武功不低,尤其是一手轻功更是精妙,但是不知道,居然高到了如此境地。云祁的本是事如何她不知道,怕是世上根本也没有多少人知道,宁熙,竟然厉害到可以与云祁抗衡的地步了吗?
“总归结果是好的,也不旺我这么辛苦。”云祁笑着,抚了抚华溪烟高高挽起的发髻,“赶紧回去吧,今后有的忙。”
忙?忙什么?
云祁再次轻咳了几声:“大婚之时男女要交换定亲之礼,我的定亲之礼,你准备了吗?”
华溪烟眨眨眼,想着谁知道这么快就能成亲了呢?况且自从回京之后她每天都是忙的焦头烂额,自然没有功夫去准备那个东西了!
“所以啊,还是要好好准备的。一辈子就一次的东西,爷可不想要个破破烂烂的东西。”
华溪烟真想一脚踢过去,想着什么叫破破烂烂的东西?但是想到今天这人实在是劳力伤神,这才忍住了翻白眼的冲动,转而扶住他道:“安心便是,我觉得用尽所有心思,为你精心准备一份受用终身的定亲之礼!”
流云宫的鸡飞狗跳终于在梓泉一套精妙的针法下平息了下来,看着云珏逐渐变得平缓的呼吸,云震天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而此时,落凰宫之中,却是另外一番景象。
不同于以往有个稍稍的不顺心便大
吵大闹,柔嘉今日十分的安静,安静到了一种令人发指的境地。
落凰宫中的宫人大气都不敢出一下。谁都知道自己这个主子对云公子向来是什么想法,不禁想着如今云公子和长公主赐了婚,自家公主是不是被刺激得不正常了?
柔嘉公主垂头坐在软榻上,泪流不止,大有一副要将落凰宫给淹了的态势。
“哭什么哭!”冷不丁听见一声爆喝,柔嘉公主条件反射般地从软榻上弹了起来。
恍惚中看见是李后气怒的面容,泪眼朦胧间还来不及细看,便感觉到自己的右脸颊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疼痛。
方才已经挨了一巴掌,如今又是一次,柔嘉的脸已经痛到了一种麻木的境地。
所幸这次连捂着脸颊都不再捂,柔嘉只是仓皇一笑道:“你又打我!”
“蠢货,我打死你又如何!”
“那你就打死我啊!”柔嘉公主指着自己的胸口,声色俱厉地冲着李后大吼道。
柔嘉的声音极大,极其尖锐,配着她狰狞的表情仿佛下一刻便要将李后一口吞了一般。她画的嫣红的嘴唇如今已然失了最初的色彩,仿佛泣血的残阳。
“公主,您先稍安勿躁。”织绣雁扶着似乎很是疲惫的李后,对着柔嘉轻声安抚。
“稍安勿躁,什么稍安勿躁!”柔嘉一甩衣袖,大有一副自己不听的态势,走到李后面前便再次是一阵大吼,“当初你是怎么跟我说的,你说是你要保证我嫁给云祁!你看现在是什么态势!自从那华溪烟一回京,我可是还有半点地位?你皇后娘娘不是雷厉风行吗?不是说一不二吗?怎么如今在那华溪烟面前,生生地矮了一头呢?”
“若是你今天说一句话,父皇会给那华溪烟和云祁这么轻易地下旨赐婚吗?可以从头到尾却是一句
话都不说,你今日是去流云宫做什么的!”
李后似乎是惊呆了,她看着面前这个像是放连珠炮一般滔滔不绝的人,很难想象这个女子竟然便是自己的女儿?不是不知道她刁钻泼辣,不是不知道她蛮横无理,但是想不到,今日她竟然会以这样的语气同自己说话?
“你给我看清楚点,我是你母后!”
“你是我母后又如何?我如今还不是没有华溪烟那个没娘的活得好?你是我母后,你可是为我着想过一次?”柔嘉像是疯了一般,不见半分以往对李后的唯唯诺诺,字字句句间都是对李后的控诉与批判。
她知道母后眼中向来都只有太子皇兄,都只有太子皇兄如今的那个位置。但是今日,请她过去流云宫,便是她的最后一次争取,本以为母后会帮助自己说些什么,但是想不到,最后她竟然是一言不发。
所以在她的眼中,她们的母女亲情竟然淡薄到如斯境地了吗?
李后被柔嘉吵得有些头痛,她想不到,不过是一个男人,竟然把自己的女儿逼到了这种口不择言的地步。
不,不光是一个男人,还有那个华溪烟。自从她回京之后,柔嘉便一直生活在她的压制之下,以往的风头全都被她不动声色地盖了过去,柔嘉何其高傲的一个人,怎么能承受这么大的变数?
那么今日的事情,便是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柔嘉有多心仪云祁,那么他今日的崩溃就有多么的惨不忍睹,她对她的憎恨,也便到了多么令人发指的地步。
无奈地叹息了一声,李后满目痛惜地看着面前处于崩溃边缘的女儿,无奈地叹了口气,苍白无力的声音宛如迟暮的老者,再也不见半分的凌然贵气:“柔嘉,你可知,今日在流云宫,那华溪烟对我说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