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瑾容一直垂着的头猛地抬起,十分不可置信地看着华溪烟。她实在是没有想到,她将一切都查了出来,甚至是连这个……都查了出来!
华溪烟将手中的画卷扔到了一边,走到杨瑾容面前,双手环胸,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淡然开口道:“弘农杨氏的小姐,皇上亲封的容淳县主,梅七道姑的徒弟,县主,你真是个人才!”
许是由于今天晚上听到过太过的令人惊愕的真相,杨瑾容最初的讶然已经消失殆尽,而那双杏眼中已然没有了方才那般可怜楚楚泫然欲泣的神色,正是因为如此,才更像华溪烟想象中的那个杨瑾容。
“长公主果真好生厉害,这个都猜到了!”杨瑾容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坐姿,不再像是刚才那般形成了一个自我保护的封闭姿态,而是盘着双腿坐在地上,仰头看着华溪烟。
“你说的不错,我是猜的。”华溪烟十分诚实地点头,“可是我的猜测,从来都是有根有据,不是空穴来风。”
杨瑾容点点头,和华溪烟相识了这么久,她自然知道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其实我想知道,你是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杨瑾容双手放在膝上,把玩着腰带处繁复的流苏。
“这个倒是不是十分好说……”华溪烟单手点着下巴,似是在沉思,“或者是我二嫂滑胎的时候?”
杨瑾容耸肩一笑,不置可否。
“我二嫂吃的那盘蜜饯是我给她的,而我是从你兄长那里收到的。”
“不错,是我。”杨瑾容点头。
华溪烟响起了事情发生的时候,云祁的那句:“杨瑾程是不通药理,可是他身边,可是有个十分精通的人啊!”
“还有呢,我的思绪就开始往前追溯……”华溪烟缓缓踱着步,在杨瑾容身前慢慢晃悠,“后来便想到了我三哥中毒。当时我便想过,为何我三哥会
中病发时和瘟疫的症状十分相似的蝎尾草,后来便想到,怕是幕后之人,想以此为契机将王家之人一网打尽,毕竟瘟疫这东西,乃是人人谈之色变的东西嘛。”
杨瑾容笑得十分纯真地点点头,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而这件事情,自然是精通药理之人才能做出选择的。”华溪烟走到一边的桌子上拿起一杯清茶,一饮而尽,接着道,“后来我又想到了皇昭寺里,柔嘉公主中邪的事情。”
“当时说的是柔嘉公主中邪,是因为我的生辰八字和公主相克,还打算以此为名将我处之而后快。后来想想,柔嘉公主当时不像是真的,倒是真的魔怔了,毕竟当时云祁等人皆在,若是柔嘉公主装的话,很容易穿帮,所以怕是当时,便是你以毒控制的柔嘉公主。”
“精彩!”杨瑾容拍手,发自肺腑地佩服。
“你说是从小在弘农杨氏的庄子里长大,若是单单是庄子里长大的姑娘,万万不会有这样的见识,所以那些年,你明面上是在庄子里,实则是出去拜师学艺了。”
“那你怎么知道我是梅七道姑的徒弟?”杨瑾容眨巴着一双眼睛,笑容浅淡,认真地求知。
“那便是这次煜儿的事情了。”华溪烟一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模样,似乎是要将自己知道的事情一次性说个干净,“煜儿中的是焚心蛊,这个东西据说是南疆秘术,而这个蛊更是十分难得,一般人绝对得不到。”
“但是,恰巧我知道,梅七道姑身边有一人,十分擅长养蛊,而且这人我还见过。”华溪烟说道这里,对着杨瑾容璨然一笑,“此人名叫玢儿。若你也是梅七道姑的人的话,从玢儿那里拿到这蛊,自然不是什么难事。”
杨瑾容只是侧头看着华溪烟,并未言语。
“随后便是这个人。”华溪烟指了指一边半死不活
的严执,叹了口气道,“问夏给我说的时候,我便想到了这帕子是梅七道姑的。梅七道姑有个特点,便是救了那人之后,便会送给那人一条帕子,让那人好好保存,若是有一星半点的闪失的话,那人怕是要死无葬身之地的。当时我便断定,这个严执,受过梅七道姑的恩惠。”
“所以一切便有了解释。因为他受过梅七道姑的恩,所以对于身为梅七道姑的弟子的你,自然是有求必应。这才会将蝎尾草给你,才会前来圣天配置那麻糖来养活煜儿的焚心蛊,因为你不方便出面,他不过是替你打个掩护。”
说道这里,华溪烟顿了顿,才给自己今天的长篇大论画了一个句号:“所以你们二人,是我王家三位兄长一切苦难与祸患的源头,无论你们背后之人是谁,你们终究都是罪魁祸首。”
“哈哈哈……”杨瑾容忽然掩着唇大声笑了起来,笑得十分地大声,笑得十分地畅快淋漓,声音之清脆,情感之热烈,在这空旷的大殿之内不断回响,甚至是桌子上背中的清酒,都有着隐隐的颤动。
“之前在嵺州的时候我便知道你聪明。”杨瑾容笑着道,“但是我没想到,你居然比我想象中更甚。”
还有些耸耸肩,并未多言。
“所以你刚才打了我四个巴掌。”杨瑾容亲情抬手抚着脸,笑道,“也算是公平。”
现在的杨瑾容,说话时语气的认真,眉梢眼角飞扬的神采,不复半分以往的纯真与淡然,仿佛是一个玲珑的花骨朵,在经历一番洗礼之后,褪去了表面的一层桎梏,真正地绽放出了内里的神采。
“难道是你以为这么就完了?”
“不然你要对我如何?”杨瑾容发问道,又补充了一句,“你能对我如何?”
这话说的带了几分狂妄,是以往的杨瑾容绝对不会说出的,如今华溪烟看
着面前的女子,总算发现和自己想象中重合了起来。
“你是李后的人,不然我还能放虎归山?”华溪烟的语气也是十分地闲适,仿佛是在问,“今天晚上要要不要吃一个宵夜”这般简单。
世家小姐那么多,偏偏杨瑾容得了个县主的封号,这其中会没有猫腻?要是说天隆帝拉拢杨家,不是没有可能,但是萧家比之杨家差不了多少,萧叶彤都没有一个封号,杨瑾容这还正常吗?
所以这其中必然是有李后的推波助澜!
“你要对我怎么样?”
“请你在这栖凤宫住上一段时间,怎么样?”华溪烟笑眯眯地问道。
“如若我说不呢?”
“那就由不得你了。”华溪烟耸耸肩,十分惋惜。
杨瑾容忽然露出一副十分诡异的笑意,一扬臂,一排东西冲着华溪烟宛如牛毛一般飞了过来。
银针!华溪烟在第一时间做出了反应,立刻朝着旁边闪去,而杨瑾容并没有立刻收手,再次扬臂,又是一波细如牛毛的银针。
针头带着幽幽的蓝绿光芒,显然是有剧毒在其中,华溪烟游刃有余地旋身避开,忽然一笑:“真倒是不负你梅七道姑弟子的名声了!”
杨瑾容冷然一笑,并未言语,直接翻身朝着外边飞身而出。
“风滔!”华溪烟冷喝一声,想着今天这是特殊情况,万万不能让杨瑾容跑了。
“王氏暗卫!”
“杨家暗卫!”
两道轻唤声响起,瞬间暗处涌现出了无数的黑衣身影,不过是在顷刻间,便缠斗于一处,刀剑相接的声音乒乒乓乓响起,在这寂静的黑夜中热烈万分。
发现杨瑾容不是一个善茬,风滔直接飞身迎上,华溪烟站在下边,看着和风滔对手还游刃有余的杨瑾容,不禁对面前这个女子有些刮目相看。
知道杨瑾容向来是个及有本事的人,但是想不到,居然厉害到了
如斯境地。
这般想着,华溪烟忽然觉得有些可怖,想着若不是自己在嵺州亦或是在太原的时候,身边都有一大堆人的话,这人会不会早便将自己处之而后快了?
杨瑾容一身桃红色的锦绣罗裳给这寂静的夜空中增添了不少亮色,衣袂旋转间裙摆宛如一朵盛开的芙蓉花,明艳而热烈,在这暗沉中璀璨绽放。
“风滔,下死手!”华溪烟眉眼清淡地下了命令。
听到华溪烟的话,本来还有所顾忌的风滔彻底地放开了手脚,出了什么事上边有自家小姐撑着,他好不容易没有遇到这么强劲的对手了!
华溪烟只是抱着膀子站在廊檐下边,看着不远处缠斗在一起的身影,努力学着杨瑾容的招式,在自己脑中不断消化着。
这般看起来,她的那两把刷子,和杨瑾容比起来,当真算是花拳绣腿了。
杨瑾容眼角的余光瞥到了在一边看好戏的华溪烟,眼中忽然闪过了一抹冷然的神色,从身边打斗的一名暗卫手中抢过了两把短刀,努力朝着华溪烟掷来。
凌厉的风声迎面而来,华溪烟旋身躲过,下一刻,另外一把短刀再次接踵而来。
和风滔打斗期间还能空出手来对付自己,华溪烟不得不对杨瑾容升起了几分佩服之情。
刚刚躲过的一把短刀在杨瑾容内容的操控下忽然间转了个弯,直直朝着华溪烟胸口刺去。华溪烟再次侧身躲避,不料这次速度不够,被那短刀从肩头紧贴着划过。
“嗤啦”一声,衣物的碎裂声响起,华溪烟浅淡的宫装撕裂了一道极大的口子,而夏天的衣物本就浅薄,露出了华溪烟一小块肌肤,不偏不倚,这个是那火凤凰的地方!
电石火光间,一个十分熟悉的场景再脑海中掠过,接着便是宛如醍醐的明了,忽然发现,一个一直困惑着她的事情,在如今,终于有了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