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云祁比华溪烟还快地问出个声。
王晋顿了片刻,说话时声音低了几分:“是卢期。”
听王晋这么一说,今天见到的那人的一双眼睛便和印象中卢期的眼睛重合在了一起,怪不得她觉得那人十分眼熟……
“你怎知是他?”华溪烟微微坐直了身子。
王晋从袖中拿出一个东西递给华溪烟,正是伤了她肩膀的那把匕首。
这把匕首小巧玲珑,较之华溪烟的金狼弯刀还要窄上几分,匕首的柄端镶嵌着一颗祖母绿的宝石,柄部精心雕刻着各种繁复的花纹,精致而奢华。
“咦,这不是……”华溪烟说了一半,拿着那匕首在手中翻来覆去地看着,仿佛可以看出一朵花来。
“二姐想起来了吧?”王晋后退两步坐到身后的凳子上,已然没有了刚才那般急迫,悠悠说道。
华溪烟见过的兵器不多的,所以每一件见过的都印象深刻。她还记得去年在太原庆光寺的时候,谢嫣刺杀柔嘉公主的那一把匕首,正是和这把一模一样的,只不过柄端是一颗红宝石罢了。
“当初谢嫣用过的匕首,这里会有这么一把相同的?”华溪烟蹙眉,有些不解地嘀咕,遂抬头望着王晋,“你怎知这把匕首是卢期的?”
“这一对匕首是大哥送给大嫂的,大嫂转手送给了卢期。刚开始的时候我并不知道,那次在庆光寺拿到了谢嫣的那把匕首之后,偶然被大哥看到,大哥才告诉我。”王晋将自己知道的情况一五一十地道来,“这对匕首本来就是一对鸳鸯匕首,大哥乃是文人自然用不得。我们猜测卢期送给谢嫣是为了表达自己的心意,而谢嫣那时命陨,为了避免卢期伤心,我们并没有在他面前提到过此事。”
华溪烟思忖片刻,随即摇头:“不可能。谢嫣何其高傲的一个人,她心仪景熙
乃是人尽皆知之事。绝对不可能接受卢期这种有着暧昧之意的礼物。”
云祁斜斜靠在了榻上,素白的衣衫垂在铺着厚厚狐皮地毯的地面上,和那白色难分你我,只是光华流转间,似乎是倾泻出了一片锦绣山河。
“那匕首应当是卢期后来给的谢嫣,让她去杀柔嘉公主。”云祁清润的声音响起,和他的姿势一样懒懒散散,似乎是对一切都不以为意。
云祁的话提点了华溪烟,她这才想到一件事情,声音扬起了几分:“我记得宁熙那一次带我去庆光寺后山烤鹅蛋,我远远见到了关着谢嫣的那个祠堂,而且在那附近看到了卢期!”
王晋也是眉头一皱:“难道是正在柔嘉公主遇刺之前?”
华溪烟颔首,想着当初自己说服谢嫣去刺杀柔嘉公主没有废太大的力气,是不是卢期早就将这厉害关系告诉了谢嫣,还为她提供了匕首?
“或许……”云祁缓缓开口,“卢期给她那匕首是想让谢嫣逃出去呢?毕竟若是谢嫣逃出庆光寺回到陈郡那依照陈郡谢氏的能耐保下谢嫣不算是什么难事……而且谢家和卢家都是李后那一拨的人,没有必要去刺杀李后的女儿。”
“但是谢嫣在逃出去的时候发现守卫森严,尤其是柔嘉公主的护卫将她看守的严严实实根本逃不出去,所以气怒之下想到了我对她说过的话,便真的去刺杀了柔嘉公主。”华溪烟接过了云祁的话,将当初的情景还原。
“如果按照利害关系来想的话,这是最合理的解释。”云祁点头,“毕竟当初卢期不能直接为谢嫣求情,否则会惹来李后的猜忌,说不定想着卢家和谢家怎么勾结在了一切。”
王晋真是醉了,谁知道如今这么一把小小的匕首能牵扯当初那么多的真相?
而且上午卢期估计是急了,见自己手中的剑一
直没有击中华溪烟,这才用了袖中的匕首充当暗器,情急之下都忘记这匕首是卢鸢送给他的了。
“卢家已经被剥夺爵位流放偏远之地,看来这卢期并没有跟随前去。”
“毕竟是卢家这一辈最出彩的儿子,如何能凋零在那苦寒之地?”云祁笑着将华溪烟揽住,微微用力,华溪烟便倒在了他的身上。
王晋唇角抽搐地看着这二人这么一副如胶似漆的模样,想着你们在人前一副势不两立的态势,背地里这么腻歪着,真的好吗?
王晋低头掩唇轻咳两声:“那二姐……小弟就先告辞了……”
“去吧去吧。”华溪烟趴在云祁胸口上对着王晋懒懒挥手,似是十分嫌弃,甚至是连一个眼神都不曾赏赐。
王晋悲痛万分,想着自己的地位,这真是一落千丈……以前还有个三哥陪着,如今三哥也是温香软玉在怀了……
“不生气了?”华溪烟看着云祁弧度完美的下颚,笑嘻嘻地问道。
云祁垂眸看着她,长长的睫毛微微垂下,在脸上投下了一方暗影,片刻之后轻哼一声:“谁说不气?”
华溪烟一怔,想着您老这哪里看都不像是生气的模样啊。
“你什么时候和宁熙去烤鹅蛋了?”云祁眯眼。
华溪烟吞吞口水,一时间恨不得咬下自己的舌头……华溪烟,就你话多……
“我……”
不过是刚刚吐出一个字,华溪烟便被云祁一个翻身压在了身下,看着面前仅仅隔了一指的脸,华溪烟有些欲哭无泪。
“我奔波万里去给你寻那秘籍,让你修炼内力,你和别人闲情逸致的烤鹅蛋,嗯?”云祁狭长的眸眯成了一条缝隙,但是那一方幽暗却是半分不减,几乎可以将人堙没。
要是旁人就罢了,那是宁熙!宁熙什么心思没人比他更清楚了。他还想着怪不得自己回来之后这两人的
关系熟稔了不少,原来是还有这么一件事情在里边。
宁熙那人他可以最清楚不过了,极为会玩的一个人,面前这个没良心的女人指不定当时笑得多开心呢!
想到这里,云祁的面色逐渐沉了下来。
“景熙,你压到我的肩膀了……”华溪烟无奈之下,只得使出苦肉计。
果真,云祁立刻撑起了身子,睁大眼十分警觉地看着华溪烟的肩膀。
华溪烟得空一下子从他的钳制下溜了出来,鬓发有些散乱,衣衫也是微微不整,甚至是还带着轻微的娇喘。
云祁知道被骗,面色更加难看了,微微扬起下颚:“过来!”
华溪烟摇头,朝后退步。
他一副要将她吃了的模样,她过去岂不是找死?
“过来!”云祁一副“我给你最后一个机会”的表情,眸中的波涛汹涌似乎下一刻就会流出。
华溪烟脸上带着一抹慌乱,心下对自己却是无比地鄙视,向来是泰山压顶而面不改色,每次在这人面前都是破功。
云祁站起身来,就要过去抓人,忽然看见华溪烟抬头看向了外边,换了一副十分轻快的语气:“常宁?你怎么来了?”
华溪烟几乎没有比现在更感谢别人的到来,她知道云祁的脾气,确实需要她好好认错好好哄着,但是绝对不是现在他正在气头上的时候。
云祁眼中闪过一抹懊恼,眼神从华溪烟身上转向了外边的常宁公主。
常宁看着华溪烟从寝宫门口出来,在这盛夏时节无端打了个寒颤。
“怎么过来了?有什么事情?”华溪烟站到常宁公主面前,不经意间挡住了她的视线。
常宁公主像是在找什么一般,透过华溪烟的肩膀朝着正殿之内张望。
“常宁?”华溪烟再次唤了一声。
常宁公主这才回过了神,脸上染上了几抹红霞,像是做什么亏心事被人发现了一般
,双手紧紧绞着帕子嗫喏道:“噢……皇姐……没,没什么……”
华溪烟没有说话,只是眸光清淡地看着她。
常宁公主不敢去看那探究的眼神,微微垂着头,有些讷讷地道:“皇妹奉命来请皇姐……父皇正在御书房等着我们……”
“皇上要见我?”华溪烟挑起自己的远山眉,笑容和煦地道,“这样派个太监来传我不就是了,常宁何必亲自前来?”
“啊……哦,皇妹想念皇姐,这便来了……”常宁公主的头垂的更低了。
“既然如此,那咱们就过去吧,可不能让皇上久等。”华溪烟拉起常宁公主的手,朝着她身后的轿辇而去。
常宁公主手心有着些许濡湿的寒意,华溪烟恍若不见,只是轻轻拉着她,外人看来绝对是一副姐妹情深的模样。
“常宁知不知道,皇上叫我过去所谓何事?”
常宁公主坐在华溪烟对面,微风扬起的轻纱时不时地拂在她的面前,让她的神色更加迷离了几分,就连脸上的那一抹嫣红,也在轻纱的遮掩下而逐渐淡去。
“我不知道,刚才我和皇祖母在一起,后来便被请去了御书房,随后庄妃娘娘也来了……他们在里边说了什么我在外室没有听到,后来有人通禀说皇姐回来了,父皇便说将皇姐请过来,于是我想着自己也没什么事儿,索性就请命来了。”
常宁公主的语气已经平缓了许多,声音如同清风般轻柔,华溪烟听在耳中,内心思索着。
寻秋从后边追了上来,给华溪烟做了个动作,于是华溪烟弯下身子,听寻秋在耳边禀告。
华溪烟扒着轿辇的手猛然锁紧,紧紧扣在扶栏上,什么叫谢政死在了大牢之内?
她和谢政算不得多么熟悉,所以这消息没有造成多大的震撼,她只是微微点头,脸上的表情是一贯的云淡风轻,不显露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