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一早便明白萧叶蓉肚子里的孩子是保不住了,如今大人性命无碍,已经算是一个最好的消息了。
“多谢神医!”王家众人对着梓泉连连道谢。
梓泉摇头清淡道“不敢”,得到云祁的首肯之后挎着药箱到了一边的客院修整。
“你二哥的情况如何?”华溪烟这才想到了那个被宁煊踩断了命根子的云扬。
“命还在。”云祁不冷不热地吐出这么三个字。
但是那玩意没了,对于向来风流成性的云扬来说,怕是生不如死。
晚上的时候,为了感谢云祁和梓泉,王瑱特意将二人留下来设宴款待,二人自然欣然应允。
由于王擎煜还没有找到,所以众人也没有什么心情。不过云祁和王家众人也算是熟稔,所以也不在意。
“梓泉,我二嫂突然血崩,是不是意外?”华溪烟忽然问了一句。
不是她多疑,而是在如今这个多事之秋,一切都是小心为好。
梓泉放下了手中的筷子,拿起一边的帕子擦了擦嘴,不紧不慢地道:“王二小姐所想不错,二少夫人血崩的确不是意外。”
王夫人手中的筷子“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就算是二少夫人今天没有摔那一跤,这孩子也是保不住的。”梓泉轻飘飘的话宛如一个惊雷,在众人头顶炸开。
“神医,您……的意思是……”王桓怎么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有些磕磕绊绊地发问。
“我看了看,二少夫人的房间中插着新鲜的梨花,是不是二少夫人甚喜梨花?”
王桓点点头,又摇摇头:“其实不能说是喜欢,因为后园有片梨花林,花开的极好,花香清淡。她怀孕之后喜欢这个味道,所以每日都会派人采来。”
“那二少夫人房中摆着的那盘果脯,是每日食用的?”
王桓点
头:“她喜食酸的,所以寻常都会备着。”
王夫人急忙接口:“神医,那果脯是有问题吗?可是我儿媳的食物都是仔细检验过的,应当是没有什么问题啊!”
“果脯中有一味茯苓,而且是极为名贵少见的红茯,有安胎益体之效。但是稍稍有用量把握住,便对孕妇体质有损,所以一般人很少用。”
“梨花凝神静气,对于孕妇来说也是一味不可多得的好药。但是两者相加……众位可知,物极必反?”
梓泉话落,众人呈现出一种死一般的寂静。
王瑱唤来了一直跟在萧叶蓉身边服侍的丫鬟,威仪开口:“二少夫人的果脯是哪里来的?”
那丫鬟还没有回答,华溪烟猛然开口:“是我给二嫂的。”
众人的眼光全都凝在了华溪烟身上,不是责怪,而是不解。
华溪烟微微蹙眉,有些头痛地揉额:“上次二嫂去我那里的时候,见我那果脯香甜可口,所以便想尝一尝。请府医看过之后没有什么问题,才给了二嫂吃。后来二嫂觉得对胃口得厉害,我便将那些全都给二嫂送了过去。”
“我觉得你从不吃这些东西的。”云祁忽然插了一句。
华溪烟点头:“这些是别人送的,我尝了尝觉得味道还不错,便留下了。”
“谁送的?”王桓急忙发问。
华溪烟环视一圈众人,将每人脸上不同的表情尽收眼底,缓声吐出几个字:“杨瑾程。”
众人一片寂静,谁人都知道杨瑾程和华溪烟的关系不错,断断不会使出什么手段。如今这般,谁也不能再说些什么。
“杨公子不通药理,应当是不知道这红茯的药效。”王齐想了想,开口说道。
众人再次陷入沉默之中,云祁却是忽然接口:“他是不通药理,可是有人精通。”
所有人
的目光又再次转向了云祁,见他白细白如玉的脸庞上显现出一种半明半暗的神情,使得他整个人愈发地讳莫如深起来。
“他妹妹,杨瑾容,可是个用药的高手。”云祁话落,众人皆是一惊,其中以华溪烟为最。
联想到之前发生的事情和自己对杨瑾容的怀疑,华溪烟瞬间觉得这个看似意外地事情不像是意外起来。
一顿晚膳就在这么怪异的气氛中度了过去,王彦听到华溪烟和自己说过杨瑾容的事情,所以心中也有些许的想法,但是不知情自认,还是将此事归于意外。毕竟华溪烟和杨瑾容关系不错,明眼人都看得出。
“二哥稍安勿躁。此事我自会弄明白。”华溪烟看王桓紧握双拳,一副恨不得冲到杨府和杨瑾容当面对峙的模样,轻声安慰道。
毕竟现在,有些事情还没有弄清楚,还不到撕破脸的时候。
王桓沉沉点头,知道不能因为自己的一时之气坏了大事。深吸几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便去看萧叶蓉了。
华溪烟抬头,看着天空中的一轮圆月在几片飘渺的乌云的发出朦胧的微光,透露出一种特别的美态,谁也不知道那乌云散去之后,该是怎样的皎洁万丈。
正如谁也不知道。如果杨瑾容剥离一切表象,该是怎样的一个女子。
精通药理、武艺高绝,城府极深……这般想着,华溪烟对自己这个未来的对手竟然心生敬佩起来。
华溪烟知道明天会有一场争端发生,于是也不多感叹,直接走进了房中就寝。
云祁站在华溪烟屋顶,看着棱花窗上映出的影影绰绰的纤细身影,最后在一片黑夜中归于无形。
看向不远处的地方,云祁微微眯眸,足尖轻点,转眼间如一抹白烟般没了身形。
宁熙正负手站在不远处,一见
云祁过来,似是讥讽开口:“云公子好本事,让她对你如此死心塌地。”
云祁笑得很是谦虚,说出的话却不是这般:“其实祁也是这么觉得。”
“之前在太原的时候我告诉过你,东窗事发的那一日,不是你能受得住的。”宁熙冷然开口,面上分毫没有白日的时候在人前那风流倜傥的笑容。
宁熙说的不错,云祁永远也忘不了那个阴雨连绵的春日,在那十里梨花树下,那个美丽的女子哀恸而绝望的眼神。
“可是如今在她身边的还是我。”云祁收回了自己绵远的目光,说出的话隐隐含着挑衅的意味。
宁熙很是自信的轻哼一声:“你等着看吧,时间最是能说明问题。”
“哦?”云祁嗤笑一声,“五皇子不是不知道她的身份,即使是这样还是动了心?”
宁熙傲然抬头,线条流畅的下颚划出一个睥睨天下的弧度,不屑地道:“只要我喜欢,她是我妹妹又如何?”
云祁眼中既无惊讶也无鄙夷,仿佛早就料到了宁熙的这个态度。宁熙不觉得自己的感情在世人看来该是怎样惊世骇俗的想法,他也同样不觉得。
“五皇子真的觉得自己对他的感情是男女之情?”云祁忽然上前一步,似是要将宁熙的面容神情看得更清楚一些:“难道不是你为了凤星?”
宁熙负在身后的双手不由自主地紧握成拳,手背上青筋绽起,与此同时,他说出的话似是也含了大力:“我是为了什么自己清楚得很,云公子与其说自己,不如好好看看自己的心。”
“起码我不会给她带来这么多麻烦。”宁熙接着说道,“你云家也是一潭深渊,那个什么敏夫人,还有你的兄弟,哪个是与她为好的?”
“这些是祁的家室,祁自会处理。祁担心的是,
五皇子那惊世骇俗的感情一旦暴露,世人该如何看她?五皇子如何不在我的管辖范围之内,但是在知微,我可是见不得她受一点儿委屈的。”
宁熙忽然朗声大笑,似是听到了什么惊天笑话一般。爽朗的笑声在这寂静的夜色中惊起了树上的几只栖雀:“舍不得她受一点儿委屈?云祁,你是以什么脸面说出这句话的?你忘记那个满心算计,将她的满腹真情多加利用的人是谁了吗?”
若是再前几日,云祁听到这人这般说话,必然是极其恼怒而懊悔的,但是现在,在华溪烟这几日对她的态度中,他也看明白了个七七八八。
他们二人之间的事情无需旁人评定,他说过他会竭尽全力去弥补,那便一定会去。感情之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只要知微懂他,便够了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我的错我自会处理。”云祁淡然一笑,仿佛一切话语在他温雅淡然的仪容之前都会无所遁形,“今日我来只是想要告诉五皇子,知微的身份大白天下已是不日之事。到时候五皇子便是知微的兄长,你是因为她是凤星也好,真心喜爱也罢。最好还是掂量着自己的分寸,毕竟留言这东西,最是伤人。我可不希望她因为五皇子的关系,处于矢之众地的环境。”
云祁说罢,不管宁熙是什么表情亦或是再说什么,直接转身离去,动作行云流水般流畅无比。
宁熙微微抿着唇,想着那句自己从小便在听的“得凤星者得天下”,居然觉得自己刚才的信誓旦旦满腹衷情,开始动摇了起来……
第二日,正如几人所料,陈郡谢氏的事情传到了金銮殿之上,天隆帝震怒之余又发生了一件举国哗然的大事。
而此事,既在几人的预料之中,又在几人的预料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