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葭清淡一笑,不置可否。
“你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如今来到底是所为何事?”
相对于沈葭的开门见山直奔主题,华溪烟就要淡定从容地多:“不过是听说红袖招的香兰姑娘混的风生水起,太子时常留恋一整天不曾回府,我倒是好奇地紧,所以便来看上一看。”
华溪烟言语中没有丝毫的不敬之意,只是有着几分调侃,沈葭听了不禁失笑:“他在我这里呆着,七成的时间都是看我跳舞的,你觉得不然还能做些什么?”
“不是我觉得,是有人忍不住了。”华溪烟想到刚才自己见到的一楼云惟那张比千年冰山还要冷上几分的脸,不禁打了个寒颤。
“我的为人他又不是不知道,若是他对我连这点信任都没有,不如趁早好聚好散。”
一句淡淡的话,却在不经意间将华溪烟那段并不愉快的记忆勾了出来。一抹来不及散去的笑意就这么凝固在了嘴角,整个人都僵硬了起来。
沈葭看出了华溪烟的不自然,但是并不知道她和云祁发生的事情,不禁关切问道:“怎么了?”
华溪烟微微阖目,用手撑着额头,轻叹口气道:“无事。”
沈葭明显不信无事,华溪烟只得赶紧发问:“宁煊在你这里,除了看你跳舞,可是说过些什么?”
沈葭抬手给华溪烟斟了被茶,点点头道:“刚开始的日子,他对我确实是有着几分忌惮。但是温家出事之后,他明显心力不足了许多,和我说话间,也会透露出些事情。”
华溪烟知道沈葭口中的“事情”绝非简单,于是也大起精神认真听着。
“我的仇人一个是李家,一个是温家。温家如今已然失势,只剩一个李家。你可知道现今李家的家主是谁?”
华溪烟点头:“陇西李氏的家主乃是荣国公李烨,赵郡李氏的家主是武威将军李煻。”
李家嫡系三子是,除却这二人外,还有便是李获真的父亲,陇西将军李耀。这三人本是陇西李氏的嫡亲三子,后来由于赵郡之人不成材,三爷李煻这才自请去了赵郡,凭一己之力撑起了整个赵郡分支。所以陇西赵郡两支关系万分亲厚,正如王家一般。
“圣天如今十大世家,每一个世家的家主都掌握着家族之内至高无上的权利,是整个家族的核心,所以无论族内如何变动,整个家族最终服从的都是家主。”
沈葭之言虽然正确,但是却和二人谈论的话题没有半分关系,好好的怎么会扯到家主身上?但是按照华溪烟对沈葭的了解,她绝对不会说出一席废话,果不其然,片刻之后,沈葭再次开口。
“你可知道兰陵萧氏家主是谁?”
华溪烟蹙眉思考片刻,试探反问:“难道不是左相?”
“不是。”沈葭极为肯定地摇头,“想不到吧,是左相的小女儿,萧叶彤。”
华溪烟猛地瞪大双眸,看着沈葭不像是在开玩笑的神色,愕然问道:“兰陵萧氏如此一个庞大的世家,家主竟然是一个小丫头?”
“当初我知道的时候也很是惊讶。”沈葭对于华溪烟的反应很是满意,“兰陵萧氏有个左相不说,族内才华横溢之人多了去了,而且长辈尚在,家主之位偏偏落到了一个小丫头身上。”
“是宁煊说的?”
“是。所以他最近在打算废了温贵仪,迎娶萧叶彤为太子妃,博得兰陵萧氏的支持。”
华溪烟这才明白沈葭刚刚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一个世家自然是以家主为重,萧叶彤身为家主自然是核心。尽管萧婉妃有个儿子,但是一旦萧叶彤嫁给了宁煊,那整个萧家,最后站的定然是拥有他们家主的宁煊那一边。
所以方才她听到了萧叶彤和宁晔打斗时说的话,并不是胡言乱语
。宁煊是真的有那个打算。
“寻常时候,这些事情他根本不会告诉我,还是上次温家出事的第二天,他气恼不已,这才对我说出了自己的打算。不过他如今似是不打算废掉温贵仪,等事情稍微平息一些再废太子妃,不然的话怕是会引起天隆帝的反感。”
宁煊既然知道了萧叶彤是萧家家主,那么云祁就不可能不知道。既然他知道,为何不鼓动宁晔娶萧叶彤?毕竟宁晔是他的人,娶了萧叶彤的话,对他可是一万个好处。
最重要的是萧叶彤愿意嫁给宁晔。
“他还说等我给皇上祝寿之后,要迎我入太子府。”沈葭撇撇嘴,对那个太子府似乎是万分嫌弃。
“他打算给你什么位分?太子侧妃?太子昭训?”
沈葭撑着下巴,一双美目眨啊眨,忽然笑了起来:“皇上大寿过后,有没有太子,还是另外一个说法不是?”
“废立太子可不是小事,你想的太轻巧了。”华溪烟靠在椅子上说着,虽然语气中是不赞同,但是眼中却没有流露出半分不赞同的意思。
“花二十万两黄金买个人来表示孝心,确实是孝感动天。”沈葭一只袖中掩着唇,笑得花枝乱颤。
华溪烟瞟着沈葭,想着宁煊当真是可怜,自己花了那么多钱就罢了,在美人心中却没落下半分好形象,真是可悲。
“宁煊虽然不算什么,他背后那李后可不是个善茬,你可千万小心着。”
沈葭止了笑,缓缓点头道:“我知道那女人是个厉害的角色,我也一直小心避着。她每次说要见我,都被宁煊挡了回去。这么几日过去,她也不自讨没趣了。”
“宁煊今天和云扬起了冲突,再加上太子府走水,和萧叶彤的婚事又一直不成,这么一堆事情赶在一起,足够他们忙一阵子了,李后应当腾不出手来找你的麻烦。”
沈葭
懒懒点头,脸上露出了满满的惬意表情。
两人又随便闲话了几句,沈葭的婢女便上来,说是练舞的时间到了。该说的都说完了,华溪烟也不多做逗留,起身告辞。
沈葭本身是极爱舞的,所以在这寂寞空虚的地方,也算是一种乐趣。
华溪烟出了红袖招,便看见了太子府的火光映衬了半边天。
忽然想起自己在太原的时候曾经一把火烧了李府,那时候的火光也是这样,似乎要极尽世间所有的光和热,展现出一副绚丽多彩的图画。
宁煊……华溪烟微微摇了摇头,在夜色的掩映下施施然回了王府。
刚刚换了衣服什么都还没有干,英姨便来了。
已经过了戌时,时间实在是算不得多早,华溪烟有些疑惑地开了门。
英姨脸上闪过几分怪异地神色,看着华溪烟,欲言又止。
“英姨?”华溪烟一边顺着自己披散的头发,一边疑惑开口。
“前院有点儿事情,国公爷让我来请小姐。”
华溪烟点头,也不多问,只是道:“那边去吧。”
“小姐的头发……也不爱护多耽误这么一会儿……”英姨看着华溪烟单薄的衣衫,开口劝阻。
“就这么去吧。”华溪烟抬步离开,头也不回。
英姨看着华溪烟在夜风吹拂下轻轻扬起的发丝,想着刚才小姐一开门自己见到的媚态,她一个女人都觉得心动不已,若是被外边那些人看见了,该是多招人?
“小姐……”英姨再喊了一句,快步追了上去,但是华溪烟脚步极快,不多时便到了前院。
一眼望去这满院的红色,华溪烟这才知道王瑱让自己这么晚过来是为了什么。
一个许久不见的人站在院中,正是西陵八皇子贺兰淏。
“八皇子,您这是什么意思?”华溪烟冲着贺兰淏躬身一礼,直接开口问道。
贺兰淏看着宛如神女一般忽
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女子,面容有片刻的怔然。许是因为要就寝的缘故,她的身上穿着一件宽大的素色裙装,如今这灌注了满满的夜风飘飘扬扬,青丝并未绾髻,而是直直批下,在身后荡起一个个弧度。而她整个人在这满院明光的照耀下光滑万丈,那一双明眸在这朦胧的光晕之中,出奇地明亮。
华溪烟不动声色地蹙眉,台臂,一股清风吹来。唤醒了神游天外的贺兰泽。
贺兰淏“噢”了一声,这才接着道:“诚如二小姐所见,我是来提亲的。”
“八皇子。我在太原的时候已经拒绝过你一次了。”王瑱上前一步,不动声色地将华溪烟挡在身后,为她遮去了那赤裸裸打量的目光。
贺兰淏脸上是一如既往的笑意,丝毫不觉得王瑱的话有半分不妥:“当初在太原的时候,是本皇子太过仓促大意,国公爷拒绝也是应该的。”
华溪烟瞟了一眼院子摆放着的大红色的木箱,却是是比上次在太原多了数倍。
“本皇子已经修书父皇,父皇愿意以国礼让本皇子迎娶王二小姐,是以为八皇子正妃!”
贺兰淏也不打算做什么皇帝,所以自然不在乎自己的妻子是不是西陵人。他只是想娶她罢了,父皇能提供这么好的条件,也是正附和他的心意。
“国礼乃是立后的规制,八皇子真是说笑了。”王瑱脸上依旧不显山露水,贺兰淏也看不出他究竟是什么意思,就连说出的这句话,也是不带有半分情感。
“本皇子从不说笑,国公爷看得明白,本皇子今日带来的聘礼到底是什么规制!”贺兰淏言辞铿锵,言语虽是含笑,却是一副势在必得的模样。
华溪烟张口,正欲说话,却被另外一道随着夜风传来的清雅嗓音生生打断:“就算你今天带来了半壁江山,也得给我连人带礼地滚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