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昭寺乃是圣天皇家寺庙,和一般的寺庙略有不同,除去提供许多香客礼佛之外,还供奉了各大世家牌匾灵位,以及诸代帝王皇后,功勋彪炳的王侯将相。所以在圣天,若是看一个人生前的功绩如何,只肖看死后的牌位能否在皇昭寺有一席之地便可。
华溪烟明白王家人的意思,这是要华溪烟去祭拜王家祠堂。有时候在正式祭拜祠堂,见过祖宗之后,才算是真正入了王家。
其实华溪烟没有想到王家人会这么正式,本来以为昭告发出去已经仁至义尽了,想不到居然还会再进行这一步。
云祁眸光深沉而冷然,似乎对于王家人如此举动没有丝毫意外。
王晋正一边吃着碗里的荷叶粥,一边瞟着华溪烟面前的两个盘子,透露出一种蠢蠢欲动的气息。
王齐忽然间放下了筷子,缓缓站起了身,冲着几人道:“众位慢用。”
“三哥不吃了?”华溪烟有些疑惑地看着王齐没怎么动的盘子。
王齐却是没理华溪烟,脚步生风地迅速出了屋子。
“我去看看他。”王彦也迅速站起了身,给云祁抛过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转身走了出去。
王晋也在华溪烟极为不解的目光中跟了出去,华溪烟有些奇怪这些人都这么死皮赖脸地留下来怎么现在就这么离席了?
“你有没有见到他们的脸色有些奇怪?”华溪烟转头问着云祁。
“有么?”云祁雅致的眉梢挑起,不以为意地道,“许是因为和人抢饭吃遭天谴了吧。”
……华溪烟忽然间有些无言以对,倒是一直在旁边捧着茶杯喝茶的王岚被云祁的话呛了个半死。
辰时刚过,王夫人便亲自过来,给华溪烟打点了一些上山的用具。
“可是要去很久?”华
溪烟问着王夫人。
“少说的话也要好几日。”王夫人看着华溪烟,笑道,“其实皇昭寺里面什么都是有的,但是都比不上咱们自家的东西。”
华溪烟点点头,这倒是真的。
队伍规模极为宏大,侍卫人数众多一眼望不到头,两边的婢女手中挎着篮子,里面装着香火等东西,还有几名婢女手里捧着观音像等佛家用物,乃是王家要去捐赠给皇昭寺的赠品。
华溪烟和王夫人坐在马车上,马车行驶极为平稳,没有丝毫的颠簸,华溪烟从角柜中拿出一本书,发现是《王氏家谱》。
“之前我在藏书阁找了许久都没有找到,原来是在这里。”华溪烟抬头看着对面的王夫人,笑着说道。
王夫人笑容温婉,看不来不超过三十岁的面容如银盘般光洁耀眼:“若是你看看也好,咱们王家列祖列宗功若丘山,著干竹帛,千古之名举世无双,可是件极为骄傲的事情。”
王夫人话语中的骄傲之情不难听出。但是华溪烟却听得明白,不是那种极为自大的炫耀,而是真正的一种身为王家之人身上所不由自主流窜而出的钦佩与自豪。
“王家自前朝开始便是钟鸣鼎食之家,一直延续至今,风头不减,可见历代家之手段计谋。”华溪烟言语中也是衷心的赞叹,王夫人听了不由得心下满意至极。
熙熙攘攘的声音不时地从外边传来,一派繁华热闹之景,华溪烟忍不住撩起帘幕看着外边,便见两边红厢翠馆,香袖飘摇,又见商贩当街摆卖,客人不绝,还有酒楼店杫,宾客往来,甚至还有人当街杂耍,技艺高超精妙,惹来众人一片喝彩。
不愧是陪都,这繁盛怕是除去京城之外无出其右者。
华溪烟放下了帘幕转
过身来,王夫人开口道:“太原能有今日繁盛,和李家大公子的治理密切相关。”
知道王夫人说的是李获真,也就是李锦莫的大哥,华溪烟不由得轻笑道:“都说龙生龙,凤生凤,李家的几个儿子,这大儿子和三儿子可就是天壤之别。”
王夫人想到了早上的时候才被李家人接回去的李锦莫,叹口气道:“也不知道那李三公子这做了什么孽,你说这年纪轻轻居然摊上这样的事……”
华溪烟低头不语,想着李锦莫若是知道此事和自己有关系,会不会想杀了自己。
“这样也好,那人就不用打妹妹的主意了。”王岚抱着茶杯在角落里窝着,闻言蹦出这么一句。
其实大家心中都是这么想的,李锦莫遭了罪,对华溪烟来说,可是一件好事。
但是华溪烟却不是这么认为。在她看来,李锦莫那人对什么事情都有一种势在必得的气势。恐怕因为这件事情,心性受挫,更是要变本加厉才是。所以日后,她可要好好提防着。
王家此次出行,队伍极为宏伟,数十辆马车出动,每一辆前边的旌旗上都绣着一个“王”字,看起来极为的大气恢弘。
“估计到了皇昭寺也是傍晚了,烟儿要是累的话躺下休息便好。”见到华溪烟的脸色不是很好看,王夫人有些心疼的说道。
华溪烟点点头,这副身子又毛病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就算是这些日子她再用心调理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可以康复的。坐久了便会全身疲软无力,华溪烟于是慢慢靠在了身下软榻上。
昨天晚上睡得很晚,然而早上又醒的太早,华溪烟不由得有些困乏,于是慢慢闭上了眼。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她只是知道在她的睡梦中,云
祁的脸一直在她面前晃来晃去,一会儿笑,一会儿怒,一会儿温柔,一会儿静然,静然是千万种姿态交替显现,华溪烟被他的身影吵得有些不耐,一下子坐起了身。
正在对弈的王岚和王齐吓了一大跳,都转过头不解地看着有些迷蒙的华溪烟。
“二妹可是靥着了?”王齐转过头,关切问道。
“三哥?”华溪烟疑惑唤了一声,随即摆摆手,“并未,三哥莫要担心。”
“没有就好。”王岚冲着华溪烟摆摆手,“妹妹快来看看我这棋要怎么下,快要被三哥个吃掉了。”
华溪烟凑过去一看,果真见棋盘上,王岚的黑子已经失了半壁江山。
“没救了。”华溪烟下了定论。
王岚知道华溪烟棋艺非凡,如今听到她这么说,不由得怏怏地垮下了肩膀。
“来,二妹和我来一句。”王齐将棋盘上的子收回盒中,对着华溪烟说道。
“好。”华溪烟点点头,坐到了王岚的位置上,执起了白子,她需要下棋来静心醒神,把自己脑海中一直转啊转的人的影子驱逐出去。
“舅母可是去和大嫂二嫂坐了?”华溪烟拿起一颗白子,放在棋盘中央。
“是。”王齐点点头,“大嫂这次带了煜儿,娘在帮忙照顾。”
王齐口中的煜儿指的是王彦和卢鸢的儿子王擎煜,今年不过两岁由于,但是生的古灵精怪,十分讨喜。
两人下的很慢,似乎每一步都是细细思量之后才落下,华溪烟吃掉王齐三子,缓缓开口:“今日李府可是有什么动作?”
“还能怎么办,只能自己认栽。”王齐唇边勾起一抹极为不客气的嘲笑,“自作孽不可活,怪不得别人。”
“不过李家人向来霸道,也许不会这么善罢甘休。”王齐
想了想,加了一句。
华溪烟手下的动作不停,白玉的石子放在檀木的棋盘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她的声音也如珠落玉盘般在宽敞的车厢内响起:“那又如何?反正这事左右都是和咱们没有关系的。”
一边静静观战的王岚开始猛地点头,接话道:“要是没有咱们家,那李锦莫失去的可就不是命根子了,恐怕小命都不保了。”
王齐的棋艺很是精湛,虽然被华溪烟陆续吃去几子,但是很快便扭转了局势,再次和华溪烟的棋子紧紧咬在了一起。
不像是常人下棋,越到后来越慢,每一步都是思索再三,但是这二人却是月下越快,以至于后来,王岚只能看到一片锦绣缭绕,二人手指不停,几乎要在棋盘上飞舞起来。
更让她惊讶的是,这二人从容不迫,甚至嘴里还在谈论着当今形势,思路清楚,调理清晰,将一心二用发挥到了极致。
深谙自己三哥棋艺的王岚心中对华溪烟这个比自己小一岁的妹妹更加钦佩了几分。
忽然间,王齐的手慢了下来,执着黑子的手抵在下颚上,慢慢思索着。
华溪烟撩起了锦绣窗帘看向了外边,眸光在一处阁楼上一凝。
王齐的手执着黑子正要落下,华溪烟忽然开口:“哥哥最近可是见过温二小姐?”
王齐的手一抖,黑棋落错了位置——
满盘皆输。
看着华溪烟唇边露出的狡黠笑意,王齐无奈苦笑了一声:“兵不厌诈。”
华溪烟眉梢挑起,婉声道:“佳人于此,妹妹一解哥哥愁苦,怎的就成了那使诈之人?”
王齐一怔,随即顺着华溪烟的目光向着外边看去,果真见一边的阁楼上,一华服女子身姿曼妙,神态柔和,正盯着下边,与王齐的目光不期而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