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连华溪烟也惊呆了,这可是三层的画舫,那赵清如就这么跳下去了?
随后便听到外边传来此起彼伏的惊呼声,华溪烟走到窗口一看,附近的几条小船的甲板上都站满了人,全都看着这个方向,惊呼窃语着。
孙沐扬似乎这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脸色一瞬间变得煞白,踉跄后退几步便慌忙跑了下去。
华溪烟的目光落到了顾子文身上,他现在鼻青脸肿,哪里有半分刚才飘逸俊朗的模样?就连身上的锦袍也被扯开了好几道口子,形象极为落魄,但是一双眸子却是紧紧盯着窗口,神态痴然。
“顾公……”华溪烟正欲开口说什么,便见顾子文目光空洞地走到那窗边,喃喃低语了一句:“佩玢不会水……”
华溪烟眸光一禀,疾步上前,却只能看见顾子文身形敏捷地翻过了窗,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
于赵清如,顾子文与孙沐扬之情,立见高低。
低低叹了口气,华溪烟转过了身,顾子文这般奋不顾身,和前身那满腔真情比起来,何其相似!
“好戏还没谢幕,不接着去看看?”云祁缓步走到华溪烟身边,温声问道。
华溪烟面容恢复了以往的沉静淡然,唇边是一成不变的浅淡笑意:“自然要去看的。”
说罢,抬步盈盈走了出去。
冷风迎面吹来。华溪烟觉得神清气爽了不少,长长吐了一口心中的闷气,看着湖面上的波光粼粼,月光倾泻,眸光似乎也浸染了月华一般,更加璀璨了几分。
“设计地不错。”云祁走到华溪烟身边,与她并肩,吐出这么一句。
“不,有待提高。”华溪烟很是谦虚地摇摇头。
云祁挑眉,随即笑开,低沉清润的声音像是一弯清泉流过,又如琴筝低鸣,煞是悦耳。
华溪烟不知道这人莫名其妙笑什么,很是怪异地
看了他一眼。
云祁笑声停下,但是唇边的笑意依旧浅浅。
甲板上已经有不少人趴着护栏围观着,有几名女子十分焦急地提着裙摆张望着,不时地发出“这里那里”的呼喊声。
孙沐扬正站在河边,望着湖水的方向,由于是背光的缘故,肯不清楚他的神情。
“孙公子,可是找到少夫人了?”华溪烟走过去很是关切地问道。
孙沐扬闻言身子一个激灵,转头看着华溪烟,神色冷然,眸光幽深,映衬着他身后蔼蔼的暮色以及粼粼的波光,竟然有些可怖的滋味。
“喂,是她自己跳下去的,你这么看着华姐姐干什么?”杨瑾容上前一步,冲着孙沐扬大声说道。
孙沐扬恍若未闻,只是定定地看着华溪烟。
看着那深不见底的湖水,华溪烟忽然想到了之前有一次,赵清如唤她去护城河边游玩,忽然赵清如说她的坠子掉落了,她便助她找,谁知道走到岸边的时候脚下一滑便一头栽进了水中。
那喝水也是极深的,尤其那时候还是冬天,掉下去之后刺骨的冰寒从四面八方而来几乎要将她吞噬殆尽。她可以感受到源源不断的湖水涌向她的五官,从她的口鼻涌入,阻滞了她的呼吸,让她清楚地感受到了死亡的距离。许久许久之后,她才被人拉上了岸,来不及感受重生的喜悦,便被赵清如拉住了头发,劈头盖脸地便是一句:“废物!找个坠子都能掉下去,让别人看见还以为我怎么你了!”
她全身冰冷,脑袋浑浑噩噩,来不及再听赵清如说什么便晕了过去,等到她醒来的时候,是在自己的闺房,见到的是柳氏憔悴的面容。
她大病了一场,本来就羸弱的身体更加不好。后来还是从问夏口中听到原来赵清如将她扔到了华府门口不远处,等到他们找到她的时
候,她已经全身结了一层厚厚的病,脸色苍白如霜雪,大夫说要是再晚一点发现的话,那真是大罗神仙都就不回来了。
柳氏一怒之下跑去孙府讨要公道,却是被孙母派人打发了出来,就连孙知府也放出话,要是华县令连自己妻子都管教不好的话,还谈什么治理郡县,趁早卸甲完事。这话是赤裸裸的威胁,华家无奈,也只得硬生生地吃了这哑巴亏。
其实自始至终,孙府都依照自己的权势为凭仗,不知干了多少欺善怕恶之事,华府便是首当其冲。
如今这溺水濒死之人,终于换成了赵清如,华溪烟看着那平静的湖面,唇角笑意更深。
“咳……”云祁忽然掩唇轻咳了一声,凤目微微眯起,清润地道,“孙公子不如派人潜水看看,毕竟距离孙少夫人掉下去已经过去许多时间了。”
孙沐扬照着云祁所说又派了几波人下去,之后便是双手紧紧扣着船舷,眸光紧紧盯着湖面。
吹了冷风之后,他脑子清醒了不少。想到就算是赵清如与人苟且,他可以给她一封休书,但是万万到不了将她逼死的地步。
要是赵清如这次真的没有救上来,京兆伊府的人前来要人的时候,他如何交代?
这般想着,孙沐扬忽然对自己方才的举动后悔不已,他着实没有料到,赵清如竟然真的会尾随那镯子跳下去。
“找到了!”水面上忽然传来一声大喊,便见到一个男子拖着一个女子游了过来。
众人赶紧放下了甲板让营救之人上船,只是人们见到那女子之后,全都发出了惊呼声,男子别过了眼,女子以帕掩面,不敢多看一眼。
华溪烟看着甲板上那一坨白花花的肉体,亵裤已经完全湿透湿淋淋地挂在身上,但是却好巧不巧地半退,正好堪堪盖住了那极为尴尬的部位。鸳
鸯戏水的肚兜早便不知道跑到了哪里去。湿淋淋的乌黑秀发凌乱,但是却是有一种别样的风情。
“带着她,咱们走!”孙沐扬实在是不想再看地上的赵清如一眼,也实在是受不了四周之人嘲讽的目光。
是啊,自己夫人的身子都被这百十人看了去,他还有什么颜面继续在这里?不如当时根本不就,让她淹死的好!
有婢女慌慌张张而来,拿了厚厚的披风将赵清如层层裹住,抬起她便要离开。
“慢着!”华溪烟忽然出声唤住了孙沐扬,勾唇到,“不是还有一个人没有救上来?孙公子就算是心疼夫人,也不能置人命于不顾不是?”
“对,刚刚我也是看到两个人掉下去了!”人群中忽然传来一阵大喊。
华溪烟点点头:“是呀,是一位公子,是为了救孙少夫人跳下来的!大家好好找找,有没有?”
话落,便又有几人跳入河中开始搜寻。
孙沐扬不蠢,到现在,他要是再看不出华溪烟的打算当真是白混了!
“你们几个,也下去找!”孙沐扬沉声冲着身边几人吩咐道。
“这边不用了,下去了不少人,要是再多的话也起不了什么作用,岂不是白白受寒?”华溪烟笑着阻断了几人的动作,想着杀人灭口?倒是想得美!
孙沐扬盯着华溪烟,看着她清凌凌的明眸与唇边似嘲似讽的笑意,终于想了明白。
恐怕此事一开始便是此女的设计!将赵清如与顾子文设计到一起,随后引他们过去,好巧不巧地让赵清如衣服脱落,言语激怒他他与顾子文大打出手,又出声提点了那翡翠镯子。她对赵清如的心理拿捏得极好,知道她放不下那代表了孙家身份的镯子,料定了她会跟着跳下去,就算是不跳下去,恐怕也会设计她掉下去。又拿捏稳了顾子文的感情,
现在又来了这么一出!
环环相扣,真是好筹谋!
看着孙沐扬越发难看的脸色,华溪烟知道他是想明白了,不过如何?就算赵清如和顾子文是清白的,现在也是晚了,身子被那么些人看了去,孙沐扬受得了?
孙沐扬紧紧盯着华溪烟,见到她菱唇轻启,无声地说出几个字——
接、着、瞧!
“你……”
“找到此人了!”孙沐扬的话被水中一人打断,便见到那人抱着一个昏厥过去的男子上了甲板。
男子双目紧闭,脸色被水泡的浮肿,那殴打出来的青紫竟然淡了些,还有身上那破破烂烂被撕扯地厉害的衣物之下,依稀可见浅浅的印记——不像是伤痕,倒像是吻痕。
“这两个人是干了什么,好不知羞耻!”人群中传来一阵极为嫌恶的呼喊,倒是提点了围观众人。
一浑身赤裸,一衣不蔽体,身上还有着浅浅的吻痕,人们便想到了想必两人在窗口干柴烈火之时没有控制住,那女子失足掉落,男子尾随相救,于是便是如今的场景。
“嫁做人妇还这般放荡,当真是不知羞耻!”
“看看那男子身上的痕迹,这女人属狗的吧?”
“哎呦,羞死人了……”
围观众人中传来窃窃私语的说话声,越来越为不堪。
“那不是那种痕……”忍无可忍之下,孙沐扬压着情绪低吼出声。
“不然是什么?”华溪烟打断了孙沐扬的话,浅笑地反问道。
孙沐扬一怔,立刻明了。华溪瑜便是因为和人大打出手才不被看好,若是他说了那伤痕是自己打的,即将到来的文官会试他也不用参加了!
华溪烟这是逼自己在赵清如的颜面和自己的仕途之间做个选择!
孙沐扬狠狠地瞪着华溪烟,感叹着这女子好神的计谋,急火攻心之下竟然喷出一口鲜血,随即晕死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