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州,桑落州南,原湓口大营。
天已经蒙蒙亮,可是四周的喊杀声与震天的鼓角之声,却是响彻了这片江岸,滔滔的江水,随着江风的咆哮,在怒吼着,数百具的浮尸,漂在江面之上,而这片临江的营地之中,已经是火光冲天,刀剑撞击的声音,此起彼伏,营寨之中,一面“英”字的天师道大旗,已经千疮百孔,摇摇欲坠。
大旗之下的将台之上,英纠满头大汗,黑色的劲装以及外面罩着的皮甲,早已经被汗水湿透,他挥舞着长剑,声嘶力竭地吼道:“顶住,给我顶住,一步也不许退,天师,会永远保佑我们这些忠实的信徒啊。”
一边的一个亲卫,名叫英南之的,一边挥舞着手中的盾牌,为英纠挡着从四面八方飞来的箭矢,一边叫道:“坛主,我们,我们中了埋伏啦,这四面八方全是晋军,不是说好的援军哪,现在打了一夜,弟兄们伤亡过半,可是晋军却越打越多,这,这可怎么办啊。”
英纠咬了咬牙:“该死的,现在说这些有个屁用啊,老子还以为,那庾悦是个怂包软蛋,听到我们的前锋突进的消息,就会一哄而散呢,没想到,这次这小子居然敢一直打到现在。”
另一个名叫英天的护卫,是个三十多岁,双眼闪亮的高个子,他皱着眉头,站在英纠的身后,沉声道:“不对啊,坛主,我看敌军的旗号上,,没有写那个庾字,反而,写着一个大大的朱字呢。”
英纠的脸色一变:“什么你可看清楚了之前不是只有晋军的军旗吗还有,不是有人认出攻营的,有不少是庾氏的部曲家兵吗,难道这些该死的降兵在骗我”
英天连忙摆手道:“不不不,坛主,开始攻打我们的,确实是庾悦的部下,尤其是在西边和南边攻击我们的,那可是庾悦的亲卫部队啊,那些人有些我都认识呢,只是,只是这面朱字的大旗,也是突然出现,啊,那旗下,那旗下站的,好像是朱超石啊。”
英纠停止了挥舞长剑,他看向了英天所指的地方,只见两里多外,在营栅边上不到百步的地方,朱字大旗下,站着一员威风凛凛的将军,紫面虬髯,面容沉毅,可不正是曾经在一起“共事”过半年多的朱超石吗
英纠气得哇哇大叫:“朱超石,你这个叛徒,居然还有脸敢来与道爷对战,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远处的朱超石也看到了英纠,他甚至饶有兴味地坐在了一张胡床之上,跷着二郎脸,面带笑容地看着前方的战斗,在他的身前,已经没有军士再拿盾牌护卫了,因为他面前这几十丈宽的栅栏一线,这会儿已经没有还在战斗的箭塔,甚至连栅栏也都全被推倒,晋军的将士们,正举着盾,持着槊,迈着整齐而坚定的步伐,三个铁甲方阵在前,以一种坚不可摧的气势,踏过地上横七竖八的天师道弟子们的尸体,向前推进。
在这三个铁甲方阵前,三百余名天师道弟子,多半身上带着伤,手持短兵,步步后退,他们不时地从怀中,袖中掷出一把把的飞刀,手戟,用于攻击二十步左右距离的晋军将士,可是这些暗器根本无法打破晋军的盾阵,刚刚击中盾面,就是落到了地上,偶尔有几把飞刀能扎在盾牌表面,微微摇晃而不倒,却是无法伤到盾后的晋军战士分毫。
朱超石笑着抚了自己的胡须,看着远处的英纠,喃喃道:“英纠,你这狗贼,今天是你的死期到了。”
朱超石的身边,一个名叫王敬久的副将,乃是原来庾悦军中的军主,勾了勾嘴角,说道:“石头哥,为何我们不集中弓弩,去射死英纠呢这会儿他还在负隅顽抗,把他杀了,敌军定然不攻自溃,说不定会集体放仗投降呢。”
朱超石摆了摆手:“不用,今天这一战,我们不要俘虏,要的是报仇,而且,周围查明了没有,五十里内,有没有潜伏接近的敌军”
王敬久摇了摇头:“我们派出上百名斥候了,遍布方圆百里之内,别说是一支军队,就是十人以上结伴而行的路人农夫,都有回报的,石头哥,这回我们的情报真的没问题吗真的附近会有敌军的大军”
朱超石看向了站在另一边,一身水手打扮的另一名副将庾乐生,说道:“乐生,你在大江之上可曾发现敌军的大股船队,或者是水下是否有水鬼出没”
庾乐生一指江面,几十条大小不等的晋军战船,这会儿正沿着江岸,不停地向着大营之中,以发石车和弩炮远程攻击呢,一个个火流星腾空而起,狠狠地砸在营中的各种木堆,草垛,箭楼之上,只要击中,就会腾起熊熊的烈焰,这会儿的功夫,半个营地都已经是在火海之中了。
庾乐生笑道:“应该不会有敌军的船队出现了,我在这里可是把隐藏的水师战船都拿出来了呢,这样都没受到攻击,眼看敌军营中的部队已经折损大半,我不相信他们水上有援军,还能现在沉得住气。”
说到这里,庾乐生一脸叹服之色:“石头哥,这回跟着你打仗,我真是开了眼啦,你先是在这废弃大营通往南康的道路上,扔下了不少辎重和粮草,还有庾家军的旗鼓,甚至还放了几个天师道的妖贼俘虏在这里,说我们是匆忙而逃的,引得那英纠信以为真,全军急速追击,然后你就在那上次希乐哥兵败的战场上,设下伏兵,对其迎头痛击,敌军扔下三百多具尸体后,匆忙而逃,我唯一疑惑的是,为何这时候不让我们埋伏在密林中的部队出击,将之截为两段,消灭后军呢”
王敬久也跟着说道:“是啊,敌军那时候已经是在撤离过程中了,如果我们从中杀出,将之截为两段,也不至于让他们退回这废弃大营中,战斗到现在了,石头哥,能教教我们这是何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