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奸似忠!”杨万隆怒骂出口:“你等篡权夺政,即便皇上归朝,你们又怎肯让权?唐沧绝!竖子匹夫,百年之后,必有人将你挖尸掘墓……”
“来人!”钱塘王杨毅的声音冷了下来:“太傅身体不适,送他回府疗养,近日就不必上朝了。”
很快,便有人上来,将杨万隆架了下去,可他仍在高喊着:“竖子匹夫!篡权乱政!我受太宗厚恩,必当咒汝于九泉!贼子……”
声音回荡在大厅之内,众人皆都面色阴愁。
“王爷!”刘子言出列,面色冰冷:“太傅乃是前朝重臣,今又辅佐天子尽心竭力,朝堂议事,平白而令其退病,只恐堵不住悠悠众口!”
“当不知,悠悠众口,会说些什么?”杨毅看向刘子言,饶有兴致地一笑。
刘子言昔日与杨毅同属一派,此刻眼中更似有地火焚天:“夺权篡位,不外如是。”
声音虽小,落在殿中,却是铜磬落地般清晰可闻。
“好!”杨毅笑了起来:“那我便杀你一人,看这悠悠众口,能不能如你所愿。”
赵长生猛地跪了下来:“王爷!王爷不可啊!”
却见杨毅拔出剑来,不待众臣反应过来,便一剑掷出,径直扎透了刘子言的胸膛。
刘子言抱着长剑,眼中尽是惊骇,鲜血喷涌而出,吓得周围朝臣纷纷后退,无数地砖,尽皆成了鲜红之色。随着刘子言倒在地上,唐沧绝出列,恭敬一礼道:“臣,唐沧绝,恭请钱塘王摄政!”
说罢,倒头便叩。
唐沧绝一派的众臣纷纷照做,一时之间,呼声如潮。
赵长生站在人群之中,如同鹤立鸡群,已然不知所措。
“长生!”杨毅看向赵长生目光之中,隐隐有雷火闪烁:“你要逆势而为吗?”
赵长生闻言,像是被敲醒了一般,终于缓慢地抬起头。
他看向已然倒地的刘子言,突然颓丧地笑了下,紧接着骄傲地抬起了头:“王爷,纵然我目光短浅,看错了您,可您不明白吗?我大隋,只有献媚的文臣,没有投降的武将!”
说罢,便见他拔出刘子言身上的长剑,自刎在了大殿之中。
所有人一时之间,都呆愣在了原地。
没有人想过,这个连马都跨不上去,只靠皇帝一手提拔的龙虎将军,竟有这般的节气。
很快,侍卫太监们进入殿中,将大殿之内搬运清洗干净。杨毅看着那些侍卫太监,不由低声喃喃道:“杨玉成,论识人之明,我不如你啊……”
而后群臣再次进入殿中,开始商议如何与左符的大军相抗之事。
邹越武被火线提拔为了新的兵部尚书,与敌军相抗一事主要也是由他来安排,二高此刻,则早已被唐沧绝的人收拾干净。邹越武多年不理军务,但应命后却桩桩件件都清清楚楚:“我京卫指挥使司下辖十二营共计一万六千七百三十二人,除却军中后勤辎重等补给人员,能够上战场的战力应有不到一万人。但如果将皇城内的守卫都编入我军,则能够将人扩充至一万两千人左右。”
杨毅闻言面露愁色:“那左符带军足有八万多人,就这么点兵,怎么能守得住?”
唐沧绝却在此刻站了出来:“左符大军是以清君侧为名,进军泰京,以他如今的进度,必然是舍弃了自己只能步行的蕲州强弩军,而是改由轻骑长驱直入,按照臣的估计,说是有八万,真正到城下的,应该只有四万左右。”
张绣闻言疑惑道:“四万?没有十倍之数如何攻城?”
邹越武接道:“只怕左符有什么攻城之策。臣当初在武学曾与左符共事,其人心思深沉,谋定而动,王爷不可小觑啊。为今之计,当派人前去探听虚实才是……”
“当派何人?”杨毅看向唐沧绝。
唐沧绝似是气定神闲,早有盘算:“臣举荐鸿胪寺卿,宋宙辛。”
宋宙辛,经国十二贤之一,太宗在位之时便已经开始掌鸿胪寺事,多年间未有过纰漏。此刻唐沧绝举荐他,他也出了朝臣班列,恭敬道:“但有国事,敢不从命?”
杨毅目光之中有一丝深沉的颜色闪过。
的确,让宋宙辛此刻前往,是最佳选择,可等到宋宙辛回到朝中,如此大功,又该如何封赏?杨毅正在犹豫,却见朝臣之中再度站出一人。那人目光炯炯,身材矮小,却又看起来万分精明,只见他行完礼,肃然说道:“区区巡抚,也配让我鸿胪寺卿前往?我愿前往游说,必叫他伏手而降。”
此人看着面生,唐沧绝立刻在一旁小声提醒:“这是太仆寺少卿,刘哲元。”
杨毅见此人气度不凡,很是高兴,便不等唐沧绝开口,径直道:“刘大人忠心可嘉,所言也甚为有理,宋大人,你贵为鸿胪寺卿,确实也不太适合前往,不如让刘大人先去试试?”
宋宙辛刚要说些什么,却见唐沧绝看向他,那眼神之中分明是示意他噤声的意思,于是便退回了朝臣班列。
而刘哲元很快便得了杨毅的授权,前往城外左符军中劝降。
左符行军匆忙,可行到泰京城外二十里的地方,左符却突然命令军队就地扎营,自己带着严承浩躲进了中军帐中,不问军务。左符的两个儿子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却始终得不到左符攻城的命令,只能去找到了叔父左钧阳,请他前往中军帐中探望。
左钧阳的父亲和左符的父亲本不是一脉,只是当初两个人一同被派往蕲州,偶然才连了宗。蕲州之人桀骜不驯,太宗年间多有叛乱,两人的父亲数十次浴血搏杀,死生同袍,这才有了如今两家的亲密关系。是以军中大小事务,左钧阳也都是二号人物,话语权极重。
左钧阳虽然知晓左符必然是已经有了对策,这才如此,可又听得两个侄儿说起严承浩的事情,担心左符好色误事,这才又到了中军帐前。远远地,便有酒香飘来,左钧阳的脸色,渐渐变得难看了起来。
到了中军帐前,两个卫兵拦住了左钧阳的去路,左钧阳只看了两人一眼,两人便立刻跪了下来。左钧阳随后便大摇大摆地进了帐中。
帐内酒肉飘香,左符正与严承浩作画为乐,见左钧阳走入帐中,严承浩立刻识趣地行了一礼,然后抱着盔甲从帐中退出。而左符手中拿着毛笔,坐在军案之上,衣冠不整,一旁还放着酒樽,已然是一副扫兴的表情。
左钧阳倒也知道分寸,立刻跪了下来:“大哥!我们前来清君侧,多少人的车身家性命都存放在了其上,纵然你心中已有对策,也不该如此放浪形骸,倘若三军知晓,岂不寒了将士之心?”
左符面色有些动容,略一沉默,继而从军案上跳了下来,而后将衣冠整了整问道:“军中可有谣言?”
“没有,左俦左湫他们还算靠谱,治军未有纰漏。”
“嗯……”左符露出了一抹轻轻的笑意:“我知道你是来问破城之策的。”
左钧阳露出了一副无奈的神色:“大哥既然知道,好歹也告诉我一声,有探子来报,黄州按察使谭尹,已经带了赤甲军和沂水重骑来支援皇都,我们只有五万轻骑,不可不防啊。”
“那是自然。”左符走向一旁的沙盘处,看着那地形沉默了半天,突然道:“泰京呢,没有人前来劝降吗?”
左钧阳回道:“有,来了个名叫刘哲元的。两位公子把他先请去歇了,说你晚点见他。”
“那就不等了,先去见见他。”左符回到军盘处,将樽中的酒一饮而尽,随后便唤道:“更衣!”
随后,便见一身戎装的严承浩从帐外进入,上前开始伺候左符,左钧阳只静静看着这一幕,一言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