纠缠那么久了,闫长生一离开,赖娟就彻底接替了他手里的活。晚上下网,白天早起卖鱼,回来跟爹赖三亩脱土坯,码砖烧砖。整个人像是木头做的,浑浑噩噩的,只有拚命的忙,才能减轻心里的苦。
赖娟娘心疼闺女,跟赖三亩商量,想把赖黑子找回来搭把手,烧窑赚钱是赚钱,指他们现有的三口人,实在太累,没个帮手快熬不下去。
第三窑砖已经预订满了,磨刀不误砍材工,赖三亩决定听赖娟娘的,全当一家三口人歇一天,去县城找赖黑子。
卖鱼回来,赖娟看爹已换洗一新,蹲在鱼塘小屋门口。赶紧进屋拎包出来要走,娘心疼的眼泪要掉下来,用手替女儿抚掉头发上沾着的一片鱼鳞,说:“天可怜见,该死的怀强把长生骗去部队,让我女儿累成傻子,进城也不知换身衣服,去,回屋梳洗一番,换板板整整的再走呢,不着急!”
赖娟依言回屋,出来已焕然一新。娘笑道:“这才是闺女样,天天忙来忙去的,不懂珍惜,三年后长生回来,你都成黄脸婆娘了”
“娘,你知道长生实心眼,我不梳妆打扮,他从没嫌弃!好像打扮齐整,他还不乐意呢,认为出力干活,有衣遮体就行,天天整的花枝招展,除非托生到城里去。”赖娟骑上自行车说。一家三口人进城,骑两辆大架自行车,爹赖三亩带着娘。
三口人一路聊着,快进城时,才想起光知赖黑子在城里,具体干什么,在哪里竟一无所知。三口人下车,在路边商量。
赖娟捋了半天说:“黑子进城是投奔郑伟的,现在妮妮已经跟郑伟结婚,找到妮妮等于找到郑伟,从郑伟身上不是揪着黑子了?”
爹娘都记起,妮妮出嫁时,赖娟当伴娘陪送妮妮来过县城的家。
依着记忆,三个人真的摸到妮妮家,敲开门一看,正是妮妮,多少日子没下地干活,脸捂白嫩了。她惊喜地站着,肚子已经显出来。
许久没见亲人,妮妮乐的不停蹦跳,还是在家当闺女时的模样。赖娟娘担心地嘱咐说:“妮子啊,怀着孩子呢,少乱蹦乱跳,弄成小产可不好了?”
妮妮听话,见赖婶娘说过,立即收敛了自己的动作,拉着赖娟傻笑。赖娟也被妮妮流露出的开心带动的浑身兴奋,多日休息不过来的劳累,瞬间溶化!她开玩笑的说:“嫁人了,你妮妮笑起来也那么瘆得慌。”
“滚蛋,你笑起来才瘆人,多日憋闷在屋,郑伟怕伤胎气,哪里也准不去,烦死人了”妮妮带三人进屋,里面都是妮妮的新嫁妆,各种家俱摆设齐全,水泥地平上扫的干干净净,跟在老家时的乱,有天翻地覆之别。赖娟有些羡慕,她只是看在眼里,并不说出。
赖三亩说出想带赖黑子回家帮忙的事,妮妮摇头说:“赖黑子在哪里,我可以带你们找到,至于他能不能回家帮你们,我恐怕管不了!”
“那行,你带着我们找到他就行,他敢不听老子的话,老子先给他两巴掌吃吃”赖三亩抽完烟袋,刚要朝地上磕,赖娟手快,一把攥住爹说:“我的娘哎一一爹,妮妮妹这屋子里干净的,你磕下去一摊烟灰多埋汰人”
妮妮见状笑起来说:“三亩叔,你别听赖娟瞎咧咧,干净也是人收拾的,咱不在乎一摊烟灰,多大的事儿?”
三人要推自行车,妮妮劝住了,告诉他们离家不远,果然,走了不到十分钟,就看到两家气派的工厂,妮妮说“三亩叔,黑子就在那两个厂里,记着你说的话,不跟你走给他几个巴掌吃吃啊?”
赖三亩瞅了一眼说:“妮妮,这大门也太威风,人家会让我们进吗?”
“试试看吧,你可是赖黑子的爹啊。”妮妮憋着笑,他想不到在家里威风八面的队长,到了城里,胆子变小了。
接近大门,门卫的小伙子立即站起来冲妮妮喊:“师娘好!”
妮妮抬手说:“我进厂有点事!”
门卫指着后面的几个人问:“他们呢?”
“他们啊一一是你们大师兄的爹娘,还有姐,怎么,不愿让他们进?”妮妮有意问道。
“哪敢啊师娘,敢挑战大师兄,那不找揍啊,我的功夫可都是大师兄教的,敢紧让他们进!”
门卫亲自把他们迎进厂里。从门口到目光尽头的车间,一条明晃晃的水泥大道,大道两旁栽着齐整的银杏树,树叶已长满,生机勃勃的让赖三亩热血沸腾。
“黑子在这样的工厂上班,怪不得不愿回家,有出息了就不要老子,他M的,非得让他吃巴掌不可!”赖三亩转头对妮妮说:“黑子有那么体面的工作,郑伟出不少的力吧!”
妮妮虽然来的时间短,从郑伟,郑七爷,程秩序的嘴里没少听说,赖黑子自己天生一身本领,不是凭郑伟的面子,交给他的事情都做的出乎意料的漂亮。自己把威信建立起来的,妮妮摇一摇头,并没有说话。
上了楼,一路遇见的年轻人都喊妮妮师娘。赖娟说“死妮子疙瘩,怎么人人都喊你什么师娘,说实话,这里倒底是土匪窝还是工厂?”
妮妮伸手扭了赖娟腰间嫩肉,威胁说:“不看你是我嫂子,让手下把你扔大运河喂鱼去!乱嚼舌根。”
这句话惹得赖娟银铃般的笑声响起,赖娟娘赶紧指着写厂长室的牌子,做个噤声的提示。这时已晚了,厂长室的门打开,站出来一个娇小的女孩,她说:“谁啊,小点声,赖厂长在开会呢!”说完了,撇见妮妮,赶紧赔笑说“妮妮姐,是你,不好意思!”
“欧阳朵,赖黑子大早上发什么疯,我们先到隔壁接待室坐坐,开完会让他来见我!”
欧阳朵出来,到隔壁推开接待室的门,安排人坐下,每人倒完一杯水,才说:“昨天公安局准备放出杨新华,不知哪个坏蛋又举报说,实际撕封条的人是郑伟,杨新华只是个顶雷的,今天又去抓郑伟,陈计兵出面给保住了,但杨新华却被人落井下石,准备以包庇罪判刑呢,你说赖黑子能不急吗?”
杨新华是谁,妮妮知道,是厂子发起人,他要判个一两年牢改,对工厂来说,真是个麻烦。妮妮问道:“没有法子了?”
“陈计兵正在想法子,好多摆不平的事,陈计兵出面,总有意想不到结果,赖黑子发疯的原因,倒底是哪个王八蛋跟我们过不去!”欧阳朵说完,问道:“妮妮姐,他们是谁啊?”
“赖黑子的爹娘,还有大姐。”妮妮知道欧阳朵与赖黑子的事,认真的介绍说。
“爹,娘,还有大姐?”欧阳朵赶紧整理自己,颤威威地偎到三人跟前,小声小声地喊:“爹,娘,大姐,我,我是黑子的对象欧阳朵,我给你们问好!”
“你是谁?”赖娟娘怀疑地盯着眼前水嫩嫩的小姑娘,岁数小,人没有完全长开,但明显是个美人胚子,自己儿子长啥样,赖娟娘心里有数,这小子有什么能耐,能惹小姑娘死心塌地的跟上他,还喊爹喊娘的!
发完疯,几个部门领导鱼贯而出,赖黑子也跟着出来喊“欧阳朵,我怎么刚听到我姐在笑呢,你去找找,是不是真的!”
欧阳朵对大家说:“端上茶,咱们去厂长室坐吧!”妮妮带头一走,他们三口也跟上,赖黑子看到妮妮后面跟着姐,爹娘,差点蹦起来,他咧开嘴笑道:“今天是哪阵风啊,哈哈啊哈哈”他跑到娘跟前抓着手摇着问:“娘,怎么想起我了呢?”
赖三亩才想起过来的初衷,说道:“你长生姐夫当兵走后,我与你姐又逮鱼又烧砖头的,实在忙不过来,想让你回家帮忙。”
“那个,让赖黑子这家伙回家帮忙,是不可能的事,你看到这两个工厂吗,这小子是两个厂的厂长,你说,能让他走吗?两百多口工人呢,指着他吃饭!”郑伟正好进来,听到赖三亩的话,赶紧解释。
“乖乖,两个厂的厂长,这小子才多大,怎么做到的?”赖三亩想不到儿子那么出息,站在一边,从心里骄傲着透上来,嘴里也像含了蜜糖,甜的拢不住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