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时,杨颖对杨新华说“咱爸让你下班回家,有事说”
杨新华不愿意抬头看二姐,锁完抽屉,模糊地答应一声。昨晚安排好的骑三轮车游行,还不知今天有什么效果,他太想听到好消息了。程秩序为厂里销售,郑伟为厂里自掏腰包买原料,赖黑子那么小,带人去送煤球维持厂子开销,他简直像个外人,一下也没为厂子做什么,他太惭愧,内疚!
爸的话,不敢不听。出办公室门,发现二姐还站在不远处,他有些恼火,气愤愤地说“二姐,你在监督我,是爸的意思还是你自己的主意。”
“呵,不告诉你能行不,你现在厉害了,眼里只有刘梅那个骚货,还有家吗,你有多少天十二点前没回家了,你以为家是你一个人的,想怎样就怎样?”二姐根本不惧怕他生气,仍是仰着脸,自觉高傲地站在前方。
杨新华决定回家的,不理会二姐,疾步向前走,到过堰涵洞时,吴叔和女儿小举早等着锁门了,小举比吴叔矮半头,她的辫子梢用两红绳扎着,映得小脸红彤彤的。
小举也要成大姑娘了,他把含羞的目光移向杨新华时,杨新华的心里,跳动加速。
杨新华跟他们爷俩打过招呼,跟着进了涵洞,涵洞里灯火通明,二姐好看的背影直接被他忽视,仍不愤地说“二姐,你现在变的像疯狗,天天逮着刘梅嘶咬,没有一点大家闺秀的样子!”
二姐转过头来,不屑地反驳:“说我变了,你没看看你自己,一天到晚的变着法接近刘梅,别说我能看出来,工人们谁不长眼睛,你知道工人们私下怎么议论你吗,说你是未来的绿帽子王!”
“去他M的绿帽子王!”杨新华气得把捡到的一个旧配件扔进涵洞门口的水塘里,激起很大浪花,这个塘子是没建厂之前的老塘,三亩多地大小,最深处有两米多,它划归食堂管理,食堂里卖出的烧鱼烧虾,基本上来于此。
二姐勿然柔声地说“杨新华,咱爸是一厂书记厂长,你进厂才几个月,把你提为设计组组长,到底哪里对不起你,非要跟他犟?”
冬天黑的早,这才刚下班,天色已经朦胧,厂里的路灯猛的亮了,杨新华一眼看到前面不太远的地方,站着陈计兵,他非常高兴地跑过去,握着手说“你怎么来了,走,回家吃饭!”他原本想说去食堂包间,但二姐已告诉他要回家一趟,二姐还在前监视着。
陈计兵就是从杨新华家出来的,他已经到镇青年书记的任上,今晚没有事,来找杨新华聊天,到家没见到,跟着来造船厂里迎的。
两个男人聊天,二姐自然被冷落,她跟在两人身后来到家,见爸妈都在,桌上菜品也丰富,开始以为在招待陈计兵,仔细数了碗筷,还多出一人,正疑惑间,大姐杨花带着对象黄书良进来。
二姐非常不高兴,本来自己磨着爸妈,督促杨新华做出选谁决定的,这一大摊子人在,肯定又说不上。生气坐在那儿,爸让她拿酒她都不理!
陈计兵来时,带了两瓶洋河大曲放在茶几上,杨新华起身拿过,挨个斟酒。陈计兵昨天在县委办事,遇见过杨书记,知道造船厂申请的水泥船项目已获批准,举杯先给杨书记祝贺,杨书记倒是认可,和几人碰杯喝下去,目光看向黄书良道:“这次造船厂能那么快拿到批复文件,黄书良出力不少!”
表扬黄书良,等于表扬大丫,杨花跟着高兴,起身给妈夹一个肉丸子。杨颖一肚子不耐烦,稀哩糊噜扒半碗米饭,把碗朝前一推说:“我吃好了”转身就走。
大姐朝妈看一眼说:“没人惹她啊,我看杨颖好像不高兴。”
妈说:“不高兴就不高兴吧!孩子大了,都有个脾气,我们那么大时,盼望有口吃的就行,哪有什么心情去想别的?真替你们担心!没个省油的灯!”
二姐回屋,衣服也不脱,直直的朝床上一躺,两手枕在脑后,恨恨的想,我喜欢杨新华,你们都看不见吗?
吃完饭,妈招呼爷几个喝茶,杨书记漱过口说“过年天暖,三子准备选带几个人,去兴化的造船厂学习水泥船建造技术,这个今天电话里已联系的差不多了,离过年近一个月吧,这段时间够你物色人选的了”
工作上的事,杨新华基本不推辞,刚答应下来,二姐急冲冲从屋里出来喊说:“选谁都行,不准带刘梅!”
选谁,杨新华还没有考虑,二姐这么一说,就知道不能带刘梅了。心里有气,就没给二姐好话,生气地说:“二姐,爸在这儿呢,要不,你跟爸说,由你带人去培训,你选谁去我保证不干涉!”
妈看看杨新华,看看二丫,以她做母亲的敏感,猜出杨新华是不会心仪二丫了。可怜的二丫头,对杨新华一腔痴情,恐怕付诸流水,不知二丫怎么才能熬过痛苦的失恋时光。
“爸,妈,我跟杨花商量了,想春节前结婚,然后与杨花一起回溧水老家过年。”黄书良突然提出个请求,他天天混在领导堆里,身上自有气场,说出的请求,实际上像一切已决定好的一样。
妈耽心地望望这个望望那个说道:“是不是太仓促了,离过年那么近,早先没想到那么急,连一件嫁妆也没准备!”
“妈一一”黄书良脸上营造出热情的光彩,他说:“我们俩商议好了,响应号召,结婚不采用老式仪礼,与十一位同僚集体结婚,如果爸妈想体面些,等我们举行过集体婚礼,到时可通知亲友办几桌,我与杨花会给亲友们敬酒的!”
妈没有听太明白,把眼光投向书记,书记给她点头,意思是让她放心,儿女婚事,如此重大,她不愿糊涂了事,但这个家是以书记为主的,她揪着心听书记说道:”既然你们二人以协商妥当,我们做家长的拧着还不如顺着皆大欢喜,好了,我们就顺应新潮流,办个革命化的婚礼!”
杨新华听此话,爸极像个开明人士,一点也不古板,但是,他经历过对自己婚姻的争取,爸半点情面都没有给,爸好像对子女的态度标准不一样,对杨花是晴朗的,开放的,轮到他了,却是守旧,固守老式礼节。
为什么大姐这待遇偏好呢?杨新华心里也有一笔小九九,爸针对的不是大姐,而是黄书良,黄书良是陈县长的一只笔,身份摆在那里,眼下是秘书,以后是什么,肯定会朝上升职的。
而自己,只能是依附于杨家,他是杨家养大的,不能违背杨家的意愿。通过这件事,杨新华给自己提个醒,像老话说的,打铁还要自身硬,以后要努力,让自己一步一步朝上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