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生灰头土脸地拎着一整只鸭坐上牛车，到了王月家门口。
他磨蹭着不敢进去，脑子里回想起了王月生产时被子上大片大片的血污和她白的和纸一样的脸，吓得他矮胖的身材打了个哆嗦。
木门被寒冷的冬风吹得吱吱吱作响，门上的锁“咔擦”一下打开，王月妈端着一盆冷水就出了门。她一瞧见眼前拎着鸭子眼神躲闪的陈生，冷笑着说：
“你来干什么，不在家照顾你的宝贝儿子，还有空来这？滚滚滚！”
陈生脸上露出赔笑的神色，他尴尬地把手上的鸭子递上去，厚着脸皮说道：
“妈，您这话说的，我来看看月儿，她身体怎么样了？”
王月妈也不客气，一把把鸭子抢过来，毕竟女儿的身子还得好好将养着，陈家的东西不要白不要，但是嘴上不客气地阴阳道：
“哟，还知道来关心小月呢，早干嘛去了，你们陈家不是想去母留子吗？”
陈生一听眼里的慌张更甚，他连忙摆手，急切地说：“没有没有，妈，那天我们实在是急得脑子昏头了，这才没顾得上月儿，您看这月儿也在家住了好几天了，能跟我回去吗，孩子没奶饿的直哭！”
“回去什么回去，你们陈家那吃人的地方我是不会再让月月回去的，你个狗东西给我滚！”
王根生在屋子里听到动静，抄起扫把就出门直接赶人，细细的扫把草给王声脸上划出一道道细密的血痕，他也不敢还手，站在原地让老丈人出气。
月儿妈看他那熊样就来气，把手上的水盆一丢，整盆凉水瞬间把矮墩子淋了个透心凉，头上身上全湿漉漉的，这还不够解气，她上前狠狠锤了他两下，再次出声带着哭腔喊道：
“敢情你就是为了孩子喝奶才想让月儿回去，我打死你个忘恩负义的东西，当年月儿被你哄骗着未婚先孕，你小子口口声声说什么会一辈子对她好，还说你家会盖水泥房子风风光光娶她进门，结果呢？”
陈生被她打得后退了好几步，脸上又是羞愧又是痛苦，他咬着牙说：
“妈，是我对不住月儿，这次是我的错，答应你们的房子我一定会盖起来的，我真不是个东西！”
说着他抬手在自己脸上狠狠甩了两个巴掌，把月儿妈吓了一跳，王根生却觉得他在演苦肉计，冷哼着说道：
“就这几个巴掌就想让我们原谅你？天底下没这么便宜的事儿，我告诉你陈生，你欠我们家的一辈子都还不清，今天你别想着能带月儿回去！”
陈生低着头，嚅嗫着说：“知道了，爸。”
“别叫我爸，我可担不起，滚滚滚，再让我在家门口看见你，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王根生说完，拉着孙慧芳就回了家，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屋子里王月强撑着身子起来，在床上眼巴巴地看着自己妈妈走进屋，把孙慧芳吓了一跳，忙去扶住她：
“你咋起来了，快躺下快躺下，你还没出月子呢，小心着凉！”
王月苍白着一张脸，她长得其实很好看，浓眉大眼，身材纤细，皮肤白嫩，一脸的胶原蛋白，脸随了孙慧芳，是个十足的美人坯子。
“妈，是不是陈生来了，你让他滚，咳咳咳。”王月眼睛都变得猩红一片，她眼里带着露骨的恨意，看得人心惊。
孙慧芳心疼地扶着她躺下，嘴上坚定地说着：“你爸把他赶走了，你宽心养病，别的事儿有我和你爸呢，我们两个老骨头顶在前面，月儿不怕！”
王月听她妈这么说，鼻子一酸，又要哭，孙慧芳忙哄着她：
“别哭别哭，月子里哭伤眼。”她小心地把瘦的只剩下一把骨头的女儿搂紧，心疼地说：
“我和你爸就你一个宝贝女儿，就算你一辈子都在家里，也是养得起的，那陈家就是个吃人的地方，我就算拼了这条老命也不会再让你回去了。”
她干瘪瘦削的手指轻轻抚摸着王月消瘦的脸，眼里含着泪说：
“我的月儿，命怎么这么苦啊，遇到这种腌糟透的男人！”
王月靠在她的肩头，闻着熟悉的味道，默默闭上眼睛淌着眼泪。
心里对陈生的恨又加深了几分，只觉得恨不得吃他的肉喝他的血。
陈生鼻青脸肿地坐车回家，一路上被不少好奇地乡亲问怎么回事，他用袖子挡着脸支支吾吾地不说话。
跳下车，他就忙往家里跑，一进屋就被王春花扯着袖子上下查看。
王春花看见自己儿子脸上一条条的血痕，气得身子都在抖，再看看他冷得直发抖的样子，忙给拿了毛巾擦，嘴上心疼地喊着：
“这个天杀的王家，鸭子都收了还不把王月送回来，还把我的宝贝儿子打了一顿！”
说着，她气得眼睛发红，刚想出门去找王家讨个公道，就被迎面进来的陈老太婆呵斥：
“还嫌不够丢人是不是，村子里都在传咱们家为了保小孩不顾王月那闺女死活，你自己去听听都传成什么样了！”
王春花扯着陈生到她面前，大声嚷嚷：“妈，你看都给他打成什么样了，这大冷天居然还泼一盆冷水，这得冻了多久啊！”
陈老太婆看孙子冻得嘴唇发白，心里也跟着心疼，但是到底是年岁大，她心里有另外的较量，把怀里从别人家媳妇儿那借的奶递过去说：
“侬，先去喂奶，我的金孙嗓子都要哭哑了！”
王春花忙接回去，抱着孩子就开始喂奶，陈老太婆拍拍陈生的肩膀，放软了声音说道：
“这几天你和你爸提点东西去王家当面道歉，王月这孩子心软，你多说好话她肯定会回来的，这孩子总归不能没妈呀，你说是不是？”
陈生怯懦地缩瑟了一下，他小声地说：“奶，我怕再挨打咯！”
陈老太婆一边给他上药一边说：“没事儿，你爸跟着呢，王根生他不敢打你，听话，啊？”
陈生只好点点头，应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