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周末年,周幽王即位期间,荒废朝政,淫乱无度,致使周室逐渐濒微,各地诸侯纷纷僭越称王。至此,世间异相乍现,天倾于西北,地陷于东南,雌鸡化雄,白蛇缠棺,天久炙无雨,又有江河巨物截江断流,使天下数月干旱,山野精怪频出扰民,种种不祥之兆使得人心惶惶不安,民间疾苦,实不能一言而尽。
西周都城洛邑以北有一诸侯小国,名曰:翟。国君翟景王深察民情,勤政宽仁,大加祭祀以求上天庇佑。不知是祭祀有功亦或时运使之,翟国上下未受一丝损扰,全国一派欣荣之景。
这日,天色渐幕时分,景王宴请诸官于雅正宫赏舞,一时间,殿内管乐声萦绕不绝。宴上,一官向景王献酒:“我王体恤宽仁,恩德泽于万民,如今天下猖乱纷攘,祸乱丛生,仅属我境一片祥和安定,此乃大王宏德所致也!”翟景王朗声大笑,众官见状,纷纷捧酒而献,颂其功德伟绩。景王脸上笑容自是良久不散。
祝酒过后,舞姬开始登场,十余名妙龄女子鱼贯而入,个个身姿曼妙,眉目含春,轻舞长袖,蹁跹而起。
众舞姬体态轻盈,软如云絮,双臂柔弱无骨,脚踩金莲,回风拂柳,让诸官眼睛再也挪不开来。正如诗所云:舞低杨柳楼心月,歌尽桃花扇底风。
诸人舞兴正酣时,一舞姬突然抛起长袖,袖口翻飞处银光一闪,手中已多出一把匕首,寒光煜煜,只听得她姣咤一声:“狗贼,拿命来!”手持匕首,飞身上前,直取景王面门。
舞宴乍起突变,诸人毫无防备,眼看景王顷刻即将毙命于此,突然,景王身侧一英年将军闪出,抽出长剑,向上一撩,两刃相击,女子虎口吃痛,匕首脱掌而出,径直刺入房梁。英年将军插剑入鞘,又退于景王身侧。
又有一队侍卫冲上大殿,抽出长剑 ,将行刺女子团团围住。
诸人皆是恐慌,景王惊措之余不禁大怒,起身喝道:“你是何人?为何行刺本王?”
女子怨毒的看了眼英年将军,随即面若死灰,凄楚而言:“可惜我身弱艺薄,不能手刃仇人,可怜我全族二十三条人命被你残害而亡,全都做了冤鬼!”
景王:“本王自诩视民如子,如非劣臣贼子,本王从不肯轻施杀戮之举,你且说来,本王与你有何仇怨?”
女子怒目圆瞪:“事已至此,何必绕舌!如今我报仇无望,唯有以死明志,只是让你这狗贼活着逍遥快活,我死有不甘!”
景王愠怒,厉声道:“殿司何在?”
“臣在!”英年将军执礼而应。
“将刺客收押入狱,连夜审问,务必探出行刺因由!”下完诏令,景王面色凝重,拂袖而去。
这英年将军名叫季奇,早年流落翟国,后来受景王垂青,收为贴身近卫,如今大王遇刺,心中自是忐忑。于是命人将刺客押入囚室,自己换衣净脸,准备夜审刺客。
狱司囚室内,女刺客双手被绳索紧缚,悬于木梁之上,受过鞭挞之苦后,脸上已无半分血色。季奇踏入狱室里看到这等光景,心想,此女性情刚烈,心怀死志,怕是被打死也不会吐露半句,只能软言相诱,不可严刑逼供,这帮狱差下手也太无尺寸,万一女子受刑而死,如何向大王交差。季奇心中略有不快,于是,上前喝退狱卒,寻瓢取水,递于女子面前。
“狗贼,要杀要剐只管取斧钺相见,何必娇揉作态,行妇人之举。”女子虽已虚弱不堪,但依旧口气逼人。
季奇叹气说到:“姑娘英烈,须眉不能及,我不忍见姑娘受此皮肉之苦,却又不敢违抗大王旨意,只是替姑娘惋惜。”
“你会替我惋惜?”女子嗤笑,“若不是你从中阻拦,贼王已毙命多时。”
季奇长吁:“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我也是身不由己!”
“将军坏我好事,使我大仇未报,我自知命不久矣,只是未能手刃仇人,我死不瞑目!”女子凄然说到。
女子虽受鞭刑之苦形色狼狈不堪,但依旧难饰其明眸皓齿之风采,季奇看着女子,抚慰道:“人生在世,岂能轻易言死,我看其中定有误会,大王仁慈,若知其中缘由,定会从轻发落。”
女子良久不语,片刻后,默泪不已:“罢了!如今身处牢笼,万念俱灰,行刺之举,实属景王不仁,如今我说与将军,之后望将军赐我一死,免受他人凌辱。”
“我姓刘,名钰清,乃河东刘氏一族……”
季奇听到这里,内心颤动,心中暗叫:真是苍天不负与我。
“我刘氏乃御龙氏刘累公之后,大王窃闻我族有御龙之秘,觊觎良久,遂派兵夜袭我族,想要逼问我族不世之秘,可怜我一族二十三口,尽数被大王所害,只有我外出采药,幸免于难。”
刘钰清说罢,泪如雨下,又说道:“如今我身陷囹圄,大仇无望,只望将军能让我痛快一死!”
季奇呆望着女子,怔在原地,恍若良久,说不出一句话来。
“将军……”
季奇晃过神来,更不答话,抽出了长剑。
刘钰清闭目待死,却感觉手腕一松,只见季奇挥剑削断绳索,心中惊讶不已。
季奇将她扶坐在刑凳之上说:“已是子夜时分,我带你离开这里。”
刘钰清听罢,泪水涟涟,想到自己从小坚毅,未曾在外人面前流过半分眼泪,如今却在陌生人面前歇止不住,就问道:“将军与我只有一面之缘,怎肯为我轻身犯险,得罪了大王,日后定会被大王追杀,到时将军居无定所,寝不安席,将军又是何必。”
季奇佯装感怀,沉吟道:“姑娘风华正茂,我本就怜惜不已,如今听闻姑娘遭遇,与我颇有相似,如今我心有悔恨,今日断断再不能让姑娘命丧于此。”
刘钰清哪能想到自己命数劫难落定之际还有扭转之机,自然心怀感激,却有一丝疑虑不甘,于是试探道:“如若将军带我面见景王,王肯定毫无防备,到时候将军助我诛杀此贼定然轻而易举,事成之后,我定以我族不传之密尽数相告。”
季奇内心虽是沸腾不已,但表面依旧沉稳镇静:“此事万万不可,景王对我有知遇之恩,我今背弃大王救你出狱已是不忠,如若再行刺于景王乃是不义,这样不忠不义之人还有何面目立于天地之间!”
刘钰清不再言语,已然断定季奇乃高义之士,遂对他疑虑尽消,两人计议出逃之事后,略微准备,便踏出狱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