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前韩大军开始攻城以来,宇文靖一直守在城头,此时的他身上已经多处负伤。在打退了对手又一次进攻之后,看着已经有半个城墙高的尸体堆不禁叹了口气:看样子不拿下甘棠关对方誓不罢休。
就在这时,昨日就已经回城驻守的宇文绩匆匆泡上城头道:“父亲,李叔的儿子李剑就在城下,随行而来的还有总兵府的侍卫总管魏长凤。”
一听这话,宇文靖突然起身:“剑儿还活着?快,快让他上来,不,我和你去见他,找个僻静所在。”
此时的李剑就站在城下,放眼望去,周围全是伤员,之所以说是伤员不是伤兵,因为有很多人从衣服上就能看出并不是军卒,而是普通百姓,现在的甘棠关可以说是全民皆兵。
李剑不是没上过战场,可如此惨烈的场面他还是第一次经历,站立良久才扭头对魏长凤说道:“你还觉得我对魏通做的过火吗?看看他们,我现在都后悔为什么不把他的双手双脚全部砍掉。”
魏长凤刚想说话,却听到甲叶子声响,紧接着一个声音传来:“剑儿,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李剑紧走几步跪倒在宇文靖面前放声大哭,这些日子的委屈,这些日子的憋屈到现在才算是彻底的释放了出来。这也让魏长凤看到了印象中的那个李家少爷,他本来就是性情中人。
宇文靖没有阻止李剑的宣泄,直到他止住悲声,这才说道:“孩子,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你跟我来,还有魏总管,你也一起来吧。”
到了城下一处偏僻的房间内,宇文靖这才坐下道:“剑儿,我不问你怎么逃出来的,也不问你父亲的下落,现在我说的话你们都要记住。朝廷援军估计最快也要三日后到达,可看如今的形势,甘棠关能守到明天就不错了。你们三个走,不要回燕京,到其他地方,越远越好,先躲起来,看形势再做打算。剑儿,你从凤鸣城而来,一路上应该能看到前韩军队的作为,听说他们一路秋毫无犯,不侵占百姓分毫,这是把攻下的城池当成自己的城池,把城中的百姓当成自己的百姓,前韩这是一统天下的做法。这任韩王有大才,也许真的能结束几百年的乱世。魏将军,自从大燕建国以来,凤鸣城便由李家世袭镇守,所以他们也将城中百姓当成自己的百姓,可是凤鸣城之外呢?同理,大燕将自己治下百姓当成子民,他国百姓却如草芥,故而天下纷争不断,黎民苦难无限,特别是边城的百姓更是苦不堪言。要想结束此等悲剧,须有心存天下的雄主一统江山,只有天下成为一家,黎民才有真正的太平,而今前韩所做正应此意。所以老夫才让你们三个远离这片是非之地,静待时机,投靠一位心怀天下的明主。”
李剑听罢急道:“伯伯,既然您已经明了此事,那为何还在此死守到底?”
“很简单,因为老夫是燕臣,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不能做出毁坏名节之事。你们还年轻,可以为天下苍生博一份太平,可老夫不行,只有为大燕尽忠,才不枉一世名节。魏将军,你比他们二人年长许多,行事稳重,我这才将心腹之言告知,不知将军可否体谅老朽的用心?”
魏长凤沉吟片刻道:“老将军的意思我明白,陪着两位公子暂时隐遁也可以答应您,只是有一点不能从命,我乃是凤鸣城的臣子,如今城破家亡,我当用残生以图光复之业,替李家守住这份家业。”
宇文靖点头道:“人各有志,老夫不会强求,能暂时护佑他二人安全我已感激不尽。这天下到底如何我已经看不到了,只望将军能以天下苍生为念,做出正确选择。绩儿,剑儿,切记天下是苍生的天下,江山是百姓的江山,切莫因为一己之私而悔恨终生,你们走吧。”
宇文绩还想出声,却见宇文靖摆了摆手,径直出了房门朝城上走去。三人互相看了一眼,一番商议之后,最终连东西都没收拾,牵了三匹快马出城后朝着东方打马扬鞭。
第二天一早,看着甘棠关上稀稀拉拉的箭支,韩山虎下令全军,城破之后切勿杀害士卒百姓,随后便点起五百铁骑直达关下。
此时如潮般的攻城大军已经退了下去,虽然还未曾破城,可是城墙下的尸体几乎已经和垛口平齐。韩山虎勒住缰绳朝城上看了看,然后开口道:“宇文将军,连日攻城,你我双方死伤惨重,而今胜负已见分晓,将军可否下城说话。”
宇文靖战在城头答道:“韩元帅,下城就不必了,老夫已知甘棠今日定然不保。虽然你我双方连日大战,可大家乃是各为其主,今日城破,元帅可否善待请降军卒,毕竟他们只是奉命行事。若是元帅觉得无法向韩王交代,可将老夫人头献上,以熄韩王雷霆之怒。”
韩山虎拱手道:“老将军,自从离京以来,韩某大军所到之处可以说是秋毫无犯,此次我大军出征,为的是天下百姓,为的是黎民苍生。韩某素闻将军乃是忠义之士,想必您也懂得想要天下太平,黎民安乐,必须结束各国纷争。今日我家大王 兴王师,举义旗为的就是此事,将军何不顺应天时,归降我家大王,以图万世功业。天下多国林立五百多年,百姓也跟着苦了五百多年,是时候结束了。”
“希望韩元帅能善待士卒与百姓,死者已逝,生者还有家人,宇文靖在此多谢元帅,来人啊,开城!”
随着宇文靖一声令下,甘棠关的大门缓缓打开,为数不多的军校个个带伤,互相搀扶着走出了城门,虽然已经战败,可他们却依然立而不跪。
韩山虎刚想再和宇文靖说话,却见他抽出腰中宝剑往脖子上一横道:“韩元帅,望你能遵守诺言,善待降卒,我在此谢过。宇文靖乃是大燕臣子,断不能做出有辱名节之事,只有先走一步以谢大王的知遇之恩。”说完之后手一用力便自刎身亡。
城下的韩山虎见此情形不仅叹道:“大燕壮士何其多也,若是燕王能善加利用,我大韩又岂敢正视大燕,可惜啊可惜。传令下去,大军迅速入城,不可伤害一兵一卒,若有违我将令者立斩不赦。”
就在这时,韩山虎后面一人催马而至,正是昨晚被救回的吴荣,他来到近前道:“大帅,能不能让我先入城,我想找找昨天那小子,看他在不在城里。”
“找他何事?公报私仇吗?还未离京时,大王可就下了铁令,你要是明知故犯,我也保你不得。”
“我的好大帅,你想到哪里去了?我就是觉得那小子挺有意思,花花肠子挺多,脑子也够灵活,要是能收为己用,应该是个好帮手。而且昨天我说的那些话,感觉他好像有些动心,要不然早就杀了我了,还把我们三个放在树上干嘛?不就是想留我们一条活路嘛。”
韩山虎皱眉道:“你确定?他不是李峰的儿子吗?”
吴荣无奈道:“我的大帅,你操心那些干嘛,抓到了一问不就什么都知道了吗?我又不会伤他,顶多吓唬下,就和他吓唬我一样。对了,那个魏通算是彻底废了,昨天没敢和您说,我看那小子恨死了魏通,所以告诉他您和副帅其实都想让他死,苦于没有办法。”说完后吴荣也不看韩山虎,直接打马进城。
两日后,当三万骁骑卫赶到甘棠关下时,只见城头上已经飘起了前韩的大旗。眼见复夺城池无望,骁骑卫无奈之下只能全体退往惠川城,那里虽然说不上是天险,可对于现在的大燕来说,已经是抵挡前韩的最佳之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