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上的王堂见护城河边横七竖八躺着四五百难民,一个个蓬头垢面,衣衫褴褛。不过很快他就发现了不对,因为难民虽然有老有少,可全都是男人,难道说女人一个都没有逃出来?
想到这里他大声问道:“尔等是什么人?”
城下一名白发苍苍的老者答道:“大人啊,我们都是山阳城的百姓,前几日山阳被前韩攻破,我们只能弃城离家,躲避他们的追杀。”
王堂闻言就是一皱眉:“你是说前韩人马屠杀城中百姓?”
老人点头道:“前韩每破一城就会将城内男子杀掉,年轻女人不知道带往何处,我等是偶然之间才在他们的屠刀下逃得性命。如今前韩大军离此已经不远,还望大人开恩,放我等进城。”
王堂闻言扭头对亲兵道:“听说前韩攻燕时,韩山虎一路秋毫无犯,不但不滋扰百姓,就是请降的士卒也一律对待,如果他们愿意,还可以直接投身他们军中效力。既然如此,他对我吴国百姓怎么变成了这副嘴脸,你们觉得其中是否有诈?”
亲兵一咧嘴:“大人,您这么问我都不知道怎么说,说句您不爱听的,他们打大燕是为了开疆拓土,可打我们是为了报仇雪恨,您觉得这两件事能一样吗?”
王堂沉吟片刻道:“你等随我出城一看究竟,其余人马稳守城池,不可怠慢。”
见城门打开,躺在地上的难民纷纷爬起就要下拜,连一些受伤颇重的人都在同伴的搀扶下站起来。王堂见状连忙摆了摆手:“诸位不要客气,你我俱是吴国臣民,无需如此,只是我不明白偌大个山阳城难道就逃出你们这点人,其他百姓呢?”
原来前几天前韩大军攻破山阳城之后,韩山虎就命士卒将城中百姓集中在一起,然后又把年纪尚轻的女子挑出单独关押,剩下的则赶到城外一处山坳开始屠杀。
因为山阳有将近五万百姓,人数实在太多,杀人虽然容易,但是掩埋是个大工程,所以负责此事的吴荣从中挑选了一千人,专门负责掩埋其他百姓的尸体。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因为死者太多,挖坑都不是容易的事,所以直到两天以后,被杀百姓的仍然没有处理干净。而这时前韩人马已经开始向问天关进发,所以留守士卒人数较少,结果让这些人找到机会从一处当地人才知道的偏僻小路逃了出来。不过众人的逃亡过程并不顺利,最终还是被前韩官兵发现,被追杀了很久,等到甩开追兵时就只剩下了七百多人。
等他们历尽千辛万苦到了问天关,发现前韩军马早已在那里摆开了阵势,无奈之下只能翻山而过。不过问天关地形太过险峻,在翻山过程中又有不少人摔死,所以到了禹州就剩下这么点人。老人说完后不但自己落泪,就是后面的难民里也传来哭声。
几经盘问,王堂见确实没有可疑的地方,于是大手一挥就想放他们入城,不想老人却一把拉住他的手道:“大人,小民有一事相求,不知道您能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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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答应?”
“您说。”
老人哭道:“前韩杀了我们子孙,掳走我们的妻女,与我等已是不共戴天之仇。如今城也没了,家也没了,这些天我们走了几百里,已经不想再走了,与其一直这么逃下去,还不如和前韩拼个鱼死网破。要是大人不嫌弃,我们愿意投身军伍,与您共抗韩 军,哪怕杀死一个前韩人,也算为亲人报仇。”
禹州只有不到六千人马,自从知道陆星宇兵败,韩山虎攻入吴国后,王堂立刻在百姓中征召新兵。不过直到今天,报名参军的不到两千人,这点人对于前韩大军来说恐怕不够塞牙缝的,所以他准备强行征召士卒,可还没等下令,这些难民就来到了城前。
对于难民的要求,王堂本想张口答应,但看到他们不但满脸疲惫,而且不少人身上有伤,却又有些犹豫。老人见状道:“大人,如今整个山阳城就剩下我们这些人了,这几天大家也商量过了,与其一直逃下去,还不如与前韩人马殊死一战,哪怕是战死也对得起死去的亲人。如果这样窝囊的活着,就算长命百岁,我们心里也不安啊。”
说完后老人带头跪倒,头磕的嘣嘣直响,只是王堂却不知道他每磕一下心里就会默念一声‘五两银子’!
见到这样的场景,心中也有些不是滋味的王堂从四百多难民里挑了两百多身体无恙人编入军中,将其作为预备人员使用,毕竟这些人都是平民百姓,直接上阵有些勉为其难。没见到那个大个子嘛,这么大的个,被自己武艺颇为一般的手下一摔就是一个狗吃屎。
虽然将这些人编入军中,可王堂却不希望看到他们上阵,这是山阳城最后的苗裔,如果可能还是留下吧。同时王堂也有些急躁,自己的第一封八百里加急送出已经六天了,朝廷怎么还不派兵增援?就算铸石城之战丧失了大部分精锐,可吴国还有其他兵马,想和谈也要有资本才行。
那些身体有伤的难民,王堂派人找了几处无人院落让他们暂时养伤,这些人里也包括那位老人,他年纪太大,当兵不合适。
处理完难民的事,王堂就回到总兵府准备应付马上到来的前韩兵马,不过城里兵马实在太少,最好的办法就是死守,等候援军。同时他也在想要不要撤离城中百姓,按照这些难民所说,一旦禹州被前韩攻破,城中百姓恐怕难逃一死。
韩山虎比预料中来的更快,第二天天亮时,先锋吴荣的一万人马已经到了城前,同来的还有数不清的大车,不知道里面装的什么。
不过王堂很快就知道了,吴荣并未安营扎寨,而是直接指挥人马攻城。不过这次攻城和以往不同,不见前韩士卒上前,只用弓箭投石车往城上招呼,那些大车上装的就是不计其数的雕翎箭。
看着箭只都出自南吴匠人之手,王堂忍不住叹了口气,这是前韩的缴获,如今用在了自己头上。
整整一天,城下的箭只就像不要钱一样往禹州倾泻,这是缴获了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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弓箭啊?更让他纳闷的是前韩士卒为何能不知疲倦的往城上放箭,这东西废胳膊,射不了多少两臂都抬不起来,城下的人是怎么做到持续不断开弓的?
前韩士卒都躲在大车之后,王堂看不清具体是怎么回事,但是他也可以断定,韩 军使用的绝对不是普通的弓弩。
禹州的弓弩储备也算丰富,可面对城下的箭雨,士卒的回击显得有些苍白,因为双方完全是不对等互射。对方密集的箭雨虽然略显浪费,可还是不断有南吴士卒中箭倒下,但是王堂也不敢让军兵后撤,一旦前韩瞅准机会登城,那禹州就完了,所以夜色来临时,城上的守城士卒换了已经不止一茬。
夜色来临时,前韩的箭雨终于停了下来,借着难得的喘息之机,王堂一边命人收拢箭只,一边清点所剩人马。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仅仅一天,禹州士卒伤亡就高达三千,而落在城上的雕翎箭更是不下十万。
看着满脸疲惫的两千士卒,王堂让他们下城休息,并把仅剩的一千精锐和最新征召的两千多人全部拉上城头。自己这边累,前韩那边肯定也累,晚上应该不会再有什么大的动作,自己的五千多人都在城墙附近,就是前韩突然攻城,相信也能应付,最起码今天能应付。
王堂也没有下城,而是在城门楼的一个小房间里和衣而卧,同时他也在埋怨自己的大王,自从韩山虎犯境以来,过去了将近十天时间,建兴城怎么没有向兴化派出一兵一卒,难道真的不想要这里了?兴化要是丢了,奉贤也不会太平,那里可是吴国的最大粮仓。
王堂并不知道,还不到子时,由他亲自挑选的两百难民编成的士卒就分成了两队,其中一队驻守在城头,另一队则在那个被摔了几次的大个带领下在城门附近游走。
驻守城头的这部分人看到临近士卒因为夜晚的降临开始懈怠,于是悄无声息的把十数根绳索扔到了城下,早已等在那里的大韩军校见状攀着绳子就开始登城。直到城下上来了将近千人,才有附近的士卒发现不对,于是大喊一声就杀了过来,虽然他们之中大部分都是从未上过战场的新兵。
因为城门是关键所在,所以王堂在安排了两百士卒轮番把守,哪怕城上人手不够,也没有动用他们的想法。因为时间已经接近午夜,马上就要到了换班的时候,所以当值队正看到远处走来一队人马后也没有多想。
就在队正以为可以回去休息时,猛听得城头一阵大乱,随后喊杀声就传了过来。他瞬间就明白城上出事了,于是招呼换岗弟兄快些赶过来,可到了近前才发现不是自己熟悉的同袍。
城门楼里,睡得正香的王堂突然被喊杀声惊醒,紧接着房门就被一个浑身是血的副将推开:“将军,大事不好,前韩已经攻入了城中!”
王堂猛然坐起道:“他们如何入城,你们事先为何没有发觉?”
“难民,是那些难民!他们是前韩的奸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