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先生很高兴，当年他也有此风光。偌大的家业，美丽贤惠的妻子：操劳一生，却死无葬身之地的母亲。一切就这样结束了，不怪别人，只怪自己染上这这赌瘾。还记得，自己娶了媳妇，那时他才刚出月子。没有哭泣，只是默默又为自己烙好了大饼。就这样走了，抱着刚满月的儿子。不想，十月的五柳河带走了一切。采冰的冰窟窿多冷啊！他怎么就敢跳呢？我不是人！
站在山梁的大先生想起了过往的一幕幕，那么久远，那么痛彻心扉。要是孩子和他娘活着，这会子，咱的孙子也有周易这般大了吧？这周易的眉眼真像娃他娘啊，我那刚出生的儿子，自己也没真切的看过，是不是也像？
周易这孩子不错，孝顺，聪明，知进退。是个好孩子。自己那些骗人的把戏他都会了，只是这小子，不是骗人的人。也好，老老实实的，安安分分的不是最好么？
大爷爷，你咋在这呢？爷爷来看你了？老远就听见周易的喊声。在大先生这，周易最快活了。这老头对他就像亲孙子，出趟门，嘴里骂骂咧咧的，可是回来，总会带给他一些好东西。好吃的，就没少过。这几年，笔墨纸砚，乱七八糟的书本，大爷爷总是不知不觉间放在他的桌上。
就要离开这里了，舍不得啊！
两个老头，今儿喝的是师大爷爷的酒。说是几年前一个大户人家做法事送的。舍不得，今儿高兴，拿了出来。
小易，你也喝一杯。现在是个大小子了。要是不是还要上学，你都能娶媳妇了。大爷爷今儿是真高兴。
大爷爷，你就别笑话我了。我才十五。等我出息了，我天天让您喝好酒。周易接过酒杯说道。
好孩子，的爷爷等着这一天。大爷爷朗声笑到。
我炕上有个红木盒子拿来。发先生说道。
周易一溜烟的跑去拿来了。他早就惦记着东西了。也不知道里边是啥东西。
大爷爷，是这个不？
就是他，以后就是你的了。我没啥教你的，按我师傅说，这里面的东西够学一辈子的。
大爷爷还有师傅？
有的，是个老道士，他说他是昆仑山的，辈分还挺高。叫孤鸿子，不过邋邋遢遢的。和乞丐差不多。医术倒是不错。你大爷爷我学的不多，笨啊！记不了那许多东西。
大爷爷不笨的。那大爷爷有个名号吗？
大爷爷还不笨，大爷爷是天底下最笨的人！名号倒是也有的，叫天机子。说是到了天字辈。
记下了大爷爷。这里边是啥？
你自己看看。就几本书。老道说这是无上密典，是大道。要有机缘的人才能参悟。小子，我是看不明白，你能不能看明白，就看自个的造化了。不过万事不强求。
记下了。大爷爷。周易打开，里边十几本书。都有寸许后，密密麻麻的都是手写的。还有插图。一本是《混元无极》一本是《北冥赋》。一本是《五雷化极》。还有两本不只是啥名。反正很是古老。剩下的就是几张画在丝帛上的图画。线条古朴，也有文字，是篆书。
先前让你背着记得是老道士所传。好多我也不明白。你记着便是。老道说，这叫悟性。别人是代替不了的。大先生今儿的话明显多了。
知道了大爷爷。
记着，这辈子不许赌，你要敢，我几乎你爷爷打断你的腿。
晓得了，一定不会的。
那就好啊！你知道大爷爷为啥做了和尚庙道士吗？
不知道。
今儿就讲给你听。以后死了至少有人知道有这么一号人。
当年，你爷爷救了我之后，我就离开了这里。一直往西，哪里人少，或许可以活命。出了凉州，眼前就是大漠。我走啊走啊，最终，还是倒下了。你知道吗，人渴了，走不了多远的。后来，我被左大帅的兵拉回了军营。我也就活了下来。后来也就当兵了，人家救了咱，总得还不是。慢慢地，有了些功劳，成了梢长，管着几十号人呢。
那一年的冬天，真的好冷。那群狗日的教徒总算被我们围在了一个土城里。这土城是前朝安远侯的屯兵之地。易守难攻。我问死了好些人。那个时候，人就像地里割的麦捆子。倒下一批，又来一批。在一个夜里，新筑的重炮炸开了土墙，人人都往里冲。我是后来进去的。
里面简直就是人间炼狱。没饿死的教徒，都被杀了，那一夜的雪都是红色的。我是负责打扫府邸的，长官要来的。里面值钱的都抢走了。这也是惯例了。在打扫时，有人就将这东西丢了出了。我一看，是书。又一想，正藏的如此宝贵，肯定是好东西。就留下来了。其他人还笑话我，不抢金子，拿这东西擦屁股都没人要。
仗打完了。官府发了文书，我也没啥罪过了，可以回家了。我哪有家啊？这是的大爷爷早已老泪纵横，悲从中来。
都过去了。离开军营，我就想着去西边闯闯，说不定还能发个财。就这样，我一直向西。没想到，我又遇上了马匪，就我那可怜的几两银子也没有了。还好，在胡杨林等死的时候，遇到了那个疯疯癫癫的老道。就这样，我俩走遍了天山南北。他老人家死后，我就回来了。
大爷爷，没想到你受了这么多苦！
哎，自找的。小子，好好去念书。张家地恩不能忘。以后，好好和张家小子处。那小子本性不坏的。以后你主内，他主外，郎舅两个会过个好日子的。张家那个小姑娘不错的，等你十八了就娶了吧。六先生早就和你爷爷商量好了。以张家的财力手段，加上你的帮忙，这小张公子是可以混个举人的。到时在捐个官，也就圆满了。你不一样，要好好努力。这机会不多！
记下了大爷爷！我会好好把握机会的。
傍晚时分，爷爷难得的醉了。他和大先生一起休息了。周易一个人又登上了这山梁，举目四望，着思绪飘向了远方。自己无意间获得者机缘，改变了自己的人生轨迹，也是唯一有可能改变自己，让家里人好好过上好日子的唯一希望。自己就是拼了命，也要做好，为了爷爷，为了老爹老妈，为了小妹子天天有糖吃。也为了小洛，那个一见他就脸红共的姑娘。自己一定要过上好日子。
第二日中午时分，这爷孙俩总算回来了。还没进家门，就见小妹子跑出来，嘴里含糊这说的啥。这头上还有个新发卡，和小洛的一样。
个，张哥哥来了，还有个漂亮的张哥哥。
那个张哥哥？还漂亮？
我不漂亮吗？张顺平这厮就这么突兀的出现了。
你咋在这？周易也是一脸惊奇。
咋的？姐夫家我不能来？嫌弃我不是？这斗嘴，张大公子绝对是好手。
看你说的，这不是怕张公子不适应吗！这地方可没啥好的，但是能吃饱的。周易也不好意思起来。
张公子来了，快到屋里坐。家里简陋，让张公子见笑了。爷爷到底年纪大了，这会子才过来。
爷爷哪里的话。我和周易亲如兄弟，这不是见外了吗。再说家里干干净净的，一看就是过日子的好人家，笑啥啊？还是张大公子会说话。
走吧，进去吧。三人往院子里去。
哎？这是是啊？咋眼熟的？看着和奶奶在堂屋台子上聊得很好的，一个俊秀后生。这周易也有些懵。
哦。这个是我表哥，你见过的。叫周洛。是你本家。张大公子张嘴就来。
啊？哦！嗯？
你咋了？大先生给你扎针了？咋不会说话了？张顺平调笑着。
看着脸又红了的这位，周易总算是脑袋又灵光了。
你小子咋把你姐领来了？万一有点事咋办？这里日子苦，一个姑娘家的，能行啊吗？周易一把拉过张顺平小声抱怨着。
咋？还没过门就心疼了？那可是我姐!我会害她不成？你小子重色轻友。再说你，你在这长大的，她就一天都不能能呆了？这张公子是个地理不饶人的主儿。
易哥儿回来了。是小洛声音。
唉，回来了。咋不往屋里坐。周易这神情就有点不自然了。倒是小洛还好，挺自然的。到底是大户人家的姑娘。小门小户的是比不了的。
这儿好，凉快。奶奶在讲故事。你们俩自己去玩吧。说完又和奶娘聊了起来。
走，去你狗窝，有好东西。张顺平神秘兮兮的说着。
到了到了周易周易的小屋，张公子拿出一个卷轴，尺许长。打开，尽然画的八卦图形，还有星辰。到底是啥，周易也说不上来。
哪儿来的？周易问道。
这不樊家塬哪儿发水了吗。正好有家里的地，在平整的时候，长工发现的。说不知是啥东西，就拿来给我了，谁让咱是秀才老爷呢！懂得多！张公子得意地说道。
别不要脸了，在我这别吹了。看着东西，应该有些年头了。估计是上三代的东西。那时候咱这儿很是牛逼，王都所在。看着东西的线条，估计就是。不过要保存几千年不烂，也是厉害了。你等等，我也给你看个好东西。
说着拿出了大爷爷给的小红木箱子。
你这屋里就这东西值点钱。以后咱给你全换成红木的。张公子就是大方。
去你的。打开看看里面的东西。
不就是几本破书吗？有啥看的。
你这人，图啊！
唉？有点意思，你这三幅图合着这卷轴有点像。
是吧!来，咱好好研究一下。
不多时，小妹子拿来一壶泡好的茶。在农家这可是不多得的东西。
两人一边喝着茶，一边讨论着几张图。还在纸上涂涂画画，也不知道俩人在干啥。也不是道小洛啥时候进来，三人一起聊得不亦乐乎。要不是小洛是个女儿身，肯定没有张公子啥事。
吃饭了！哥！！！小妹有些生气了。你们三个干啥呢，咋听不见啊！
小罗不好意思起来。还是张公子脸皮厚，直接抱起小妹子转了个圈，说道，读书人的事，写起文章来就忘了所有的事。
张哥哥，你好厉害啊！这句夸赞，张公子大大的受用。就是立刻遭受到两道白眼。张公子倒也识趣，撇撇嘴，抱着小妹子先走了。
小洛姐，家里没啥好东西，怠慢了。你将就吃些，别饿着了。周易红着脸，搓着手说道。
我不是泥捏的，你对我好就行，我不怕吃苦的。说完小洛就出去了。留下吧表情极其丰富的周易。刚到院子，就被老爹踹了一脚。
你个狗东西，有客人，你不照看着，乐啥啊？老爹一边招呼着两位张公子，一边骂着周易。
伯父，这周易老是欺负我，你好好揍他。张顺平这时候还不忘拱火。没想到的是，小洛直接也是一脚，干脆利落，绝无拖泥带水，一看就是经常这么干的。
姐夫，我命苦啊啊！这一声，大张工资的脸更红了。不过脸上是带着笑容的。
老妈和奶奶穷尽了手艺。奈何条件有限，还是简陋。不过两位张公子到也不在意，吃的很是香甜。热热闹闹的，谈着收成，说着家长里短，这顿饭吃舒坦。特别是小张公子，吃的好，话也多，这家伙，啥都能聊。这不，秋粮种啥，下多少种。这家伙也是头头是道。这不谈们三个谈的很是融洽。就连一向话少的老爹，这会子也是乐呵呵的和小张聊得不亦乐乎。大张公子就腼腆了，一看就是个读书人。饭量也小，一边吃这，一边听着。到底是读书人，吃不了许多。看着碗里的小半碗饭，有点难为情了。还是小张实在，趁着说话的机会，一个不注意，直接扣到周易的碗里。这速度好快。还好大家在听他讲考试的情况，说的天花乱坠。大家都没注意。周易先是一愣，随机就吃了起来，好像啥事也没发生。
其实，在周易家，不浪费，就是最大原则，没有那么多规矩。庄户人家，不在乎的。但自小长在诗书传家的张家的小洛就不是这样了。小洛心里翻江倒海，他不嫌弃我，我认为我是个不详的人。就算受苦，这辈子跟着她，也是值了。脸上一会带着笑，一会儿又红了脸。很是可爱。
家里留着玩几天。可是小洛这个样子，穿着弟弟衣服，要是过夜，那可就糟了。所以，在两位张公子的坚持下，要回去的。这不，爷爷将骡子拉了出来。让送送大张公子。他身子看着单薄，这几十里的山路，早上走来就不容易，再让他走回去，那还得了。
就这样，周易牵着骡子，驮着小洛，小张公子背着一个老爹新缝的褡裢，里面装着一些农家特产，也算是回礼了。就这样，三个人出发了。
刚离开村子，翻过山梁。这张顺平就抱怨起来。凭啥是他背东西，不公平。可是没人理他。周易一路上介绍着地里的庄稼，说着收成。还有逸闻趣事，小洛是不是答上两声，又是还咯咯笑起来。他两很是愉快。当然，这张少爷就像个斗气的蛤蟆，一路上上气鼓鼓。
愉快的路途总是短暂，几十里山路咋就这么快的走到了尽头。真希望就这样一直走下去。
易哥儿，到了。这路有点短啊。小洛有些失望。
姐，你是不知道，我这腿都快断了。你还嫌路短？女大不中留啊。我这就给奶奶说去，让他明儿就把你嫁过去。这张少爷是腿疼嘴不疼啊。
那个，我就先回了，过两天，我再去看奶奶和各位叔叔伯伯。周易尴尬的说到。
小平，你敢胡说，我扒你的皮。小洛也是发狠了。
这自小就被姐姐揍得，还是害怕的。张公子立马老实了。
老周，明儿咱们去樊家塬看看。乘着还有几天时间，咱们去趟，万一有啥线索破解那图呢？开学了，就没时间了。
好，明早上我来找你。周易也爽快。这几天他确实没啥事。还是我去找你吧，你那里离得近。省的跑冤枉路。明天一早咱们骑马去。你起我姐喂得那匹小红马。你俩有话赶紧说，我先走一步。酸死我了。说完大步离开。
小洛姐，奶奶不会怪你吧。周易总是有些担心。毕竟一个大姑娘这样出门，是个忌讳。
没事的，我这身还是奶奶打扮的。不然我也出不了堡子的。小洛浅然一笑。那两个小小的酒窝真好看。咋说呢，从头到脚，都好看。好看。
你看啥呢？
嗯。小洛姐，你真好看。这回轮到周易脸红了。这句话，仿佛抽干了他全身的气力，比大先生打熬他的气力还厉害。这会子都喘着粗气了。
傻弟弟，你吃了我的饭，就是我男人。这辈子，我跟定你了。说完朝着周易脸上亲了一下。冰冰的，凉凉的，不，暖暖的。咋说呢，就像电流，就像他第一次感受的气，第一次在大先生的指点下，走完了一个大周天。浑身舒爽。等他反应过了，小洛早就跑远了。那条倩影，是夕阳下最美风景。就这样，直到彻底看不见人影。要不是这老骡子打了个响鼻，他或许还会在呆一会儿。
翻身上骡，回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