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摇山二十里外,公轿驿站
风昊捂着胳膊龇牙咧嘴,李静一脸担忧地扶着他,自然,唐峰没心没肺地站在一旁,鄙视二人。
之前杨戬虽然突然变脸,却并没当场宰了风昊,只是看了他一眼后,便扬长而去。
这让风昊难受的同时,也略显失落,此时自然没有心情去管唐峰如何表现。
这唐峰也算天赋异禀,被狌狌揍成那样,依然活蹦乱跳,看恢复速度竟比风昊还要快上几分。
来驿站的路上,风昊大致与李静说了关于李文处境的分析,这就使得二人心急如焚,想要尽快赶回唐城。
奈何公轿半晌不来,气得风昊狂躁不已,愈发坚定了将来“御剑飞仙”的决心。
“喂。”风昊看向唐峰,丝毫不怕他爆起伤人。
打了两次之后,风昊多少也摸懂了唐峰的脾气,唐峰虽说喜怒无常,但不干架或者无力干架的时候,还算能正常交流。
“干啥?”唐峰白了风昊一眼,随后眼睛一亮,“咋了,要谢我?那不如约个时间,再打一场?”
风昊眼睛一转,“也不是不行,但是!”
唐峰啧啧摇头,唉声叹气,“世态炎凉,人心不古。说说说,想知道啥?”
风昊哈哈一笑,竖起拇指,“峰少爽快,就不怕泄露太多机密,被家族...”
唐峰站起来拍了拍屁股,无所谓地说道:“家族?与我何干呢。大家不过各取所取,将来啊,我是要把他们踩在脚底下的。”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风昊也无意了解他家里那些破事,闻言问道:“你叔父,就那个唐楚雄,以前是止水境?结丹之上,灵涌境的上一境?”
唐峰看傻子一样看着风昊,“咋了?这事又不是啥秘密。”
风昊突然问道:“以前是?那现在....”
唐峰撇了下嘴,“现在啊,依然是,只不过,境界快散了。哈哈哈。”
这实在超出风昊目前知识储备,不由开口问道:“散境?什么意思?”
唐峰啧了一声,“咱们修者,每一境都会有些特点。”
“我说的是不同于各宗门独有特点,算是通用特征的变化。知道吧?”
见风昊点头,唐峰继续说道:“散境,就是说止水境开始,道胎或者心境遭受重创,便可以通过一些方法,舍弃一部分修为,重新修炼。”
“虽然境界会降低,但总比没了小命强。”
风昊点了点头,相当于结茧自保,转生重来,这个好理解。道胎?
“喂,道胎又是个什么玩意?”
唐峰一脸看学渣的表情,“为啥叫结丹境?结的就是道胎啊。据说咱们每个人都有道胎种子,只有到了结丹境,才开始成型。”
唐峰说罢,拍了拍肚子,“嘿,就跟生孩子似的。”
眼见远处两个机械轿子驶来,风昊道了谢不再多问,与李静一起上了轿子。
唐峰?自然一个人包一台了。
入得轿中,李静才担心的问道:“夫君,你没事吧?”
风昊摇了摇头,“没事,只是被看了一眼罢了,能有啥事。”
风昊没说实话,之前他骗杨戬说要结拜之后,被杨戬看了一眼便昏了过去,那杨戬也扬长而去。
醒来之后除了体内火烧般难受之外,倒也没其他感觉。而眼下颇有点半身不遂的感觉,却是另有原因。
“夫君为何要骗他?”
风昊摇头苦笑,“小文危在旦夕,你我二人在唐城算得了什么?唐楚雄一个止水境高手,比外门长老还要强上许多。”
“咱俩拿啥救人?”
“救了之后如何脱身?”
“我看那屠戮仙是个高手,本想骗个大腿来抱一下罢了,哈哈,人家没上当。”
这些事,李静自然也想过。不得不说,毫无办法,但没办法就放弃妹妹了么?不可能...
尤其在知道李文是为了她才入得虎口,这让李静怎么能撒手不管。
“夫君...那咱们,怎么办?”欲为之事远超能力范围带来的绝望,让李静不由心慌起来,虽强忍泪水,又如何能忍得住。
风昊自嘲般笑了笑,“还能怎么办。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我虽不是什么好人,却也不想就这么撒手。大不了...嘿,一死而已,又不是没死过。”
风昊突然一愣,突然从怀中掏出了夏鸣宗那枚随身戒,仔细翻找其中东西。
李静不明所以,只能在一旁看着,又到底忍不住好奇,“夫君,怎么了?”
风昊在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中翻来翻去,终于捡起一本破旧古籍。
随后皱眉说道:“提到死,我想起了这古籍。似乎是研究什么借身还魂,道胎重铸之类的玩意。”
“刚才唐峰说,他叔父已至止水境,但快散了?也就是准备重铸道胎,是吧?”
风昊也不管李静如何反应,快速翻起古籍,轿中一时只余呼吸和翻书的声音。
过不多久,风昊眼睛一亮,手指着古籍中的一行字,“以玄火冥阴体为器,折损甚少,若配以魔族之借尸还魂法,几能做到无损转生。”
风昊骇然看向李静,记得之前问唐峰,唐楚雄为何收李文为徒时,唐峰可是提过,李文就是玄火冥阴体质。
丰厚一把掀开公轿窗帘,猛拍轿身,“喂,唐峰,别睡了,有事问你。”
唐峰不耐地探出头来,“咋了?你是十万个为什么吗?烦不烦?!”
风昊啐了一口,问道:“你叔父,唐楚雄不是止水境高手么,是因为啥事要散境了?”
唐峰翻起个白眼,“我还以为啥事呢。是个人都知道吧。”
“想当年...啊,十几年前吧,他和夏鸣宗的人去剿灭一伙魔族残党,被暗算了,然后就...懂了吧?”
“魔族残党?”风昊心中一惊,又问道:“啥残党也得有名有姓啊!”
“那该我屁事,又不是我剿灭的。唔....好像是什么王家。”
“咦,不对不对,哦~~~想起来了,邓家,三山关邓家,邓九公一伙,还有他女婿李家一伙。”
风昊愣了半天,试探性地问道:“你别告诉我,邓九公还有个女儿,叫邓婵玉?”
唐峰眼睛一亮,皱眉怒喝,“你他x知道还问我?滚滚滚,老子要睡觉!”说罢,猛地一拉窗帘,鼾声立起。
风昊坐回位置,看着一脸惊诧,不可置信的李静,眨了眨眼,问道:“你娘,姓邓?”
李静点了点头,略显恍惚。魔族残党?爹娘是魔族残党?怎么可能?
“你娘叫...邓婵玉?”
李静摇头,皱眉说道:“不是,邓婵玉是我姨娘,我娘叫邓秀玉。”
风昊想了想,没听说过这人,随后突然想起什么一般,问道:“小文...是你亲妹妹?”
李静再度摇头,“小文是姨娘的女儿。但我俩一直亲如姐妹。”
风昊瘫坐在轿中,一时无言。
同时心中竟梳理出个大致脉络....
唐楚雄知道玄火冥阴体的事,而且,唐楚雄和夏鸣宗当年是一起剿灭的“魔族残党”邓家。
夏鸣宗的随身戒中,这古籍提到了玄火冥阴体,而李文拥有玄火冥阴体。
摆明了这古籍是从邓家抢来的。也就是说,唐楚雄也有一本类似的古籍,或者拓本,所以才会锁定李文。
至于当年两方剿灭邓家,到底是因为“魔族残党”还是为了这古籍中的散境转生之法,或者别的什么,那只有他们当事人知道了。
也可能唐楚雄掌握的是其他转生之法,但却知道了靠玄火冥阴体可以不跌境,完美转生,这才...
想到这,风昊不禁冒出个疑问,邓家难道不知道唐楚雄和夏鸣宗是元凶?
为何家破人亡之际,还会将李文和李静带来天刀宗的唐城?又是谁带她俩来的?
这不是送羊入虎口?
土行孙又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他把自己和李静支开,反而留下邓婵玉的女儿李文?
嗯?土行孙姓孙?邓婵玉的女儿姓李...
风昊叹了口气,还缺少关键线索啊。
“娘子,你还记得你爹是谁不?”
李静摇了摇头,印象中我就没见过爹,娘也不告诉我爹是谁...
风昊无奈叹气,缺少线索啊。
不过...
风昊突然笑了,眼神不善,“你们的恩恩怨怨,该我屁事?”
“我只知道,你们想对李文不利。只此一条...”
风昊眼中红芒一闪,“不死不休。”
时至傍晚,三人再次来到了蓝桥镇。
李静经过一段时间的消化,勉强接受了“魔族残党”这破事。
李静扶着风昊下了轿子,看着一如既往的镇口,同样鲜红的三个大字,一时无言。
风昊眼下活动的确有些不便,倒不是之前杨戬那一眼给瞪的。反而是...
风昊提炼次级异兽时,发现巨猿的心头血有用,又见那狌狌虽被杨戬屠灭,却也还剩了点尸身,于是...
谁料提炼了狌狌的心头血之后,风昊全身都不舒服,时痛时麻,再加上被杨戬看了那一眼之后,全身火辣辣的,所以眼下难受的很。
按理说,提了狌狌的心头血,那玩意毕竟堪比结丹境,风昊的心境已近圆满,该入筑基了,偏偏还是感觉少了些什么。
可,少了什么呢?
见风昊难受的紧,纵然心急如焚,李静仍不忍风昊受苦,不由提议道:“夫君,咱们在这休息一夜,明日再赶路吧。”
风昊点了点头,自从与狌狌那一战,误打误撞使出通幽之术后,后边再也没成功过,这不由让他想起蓝桥镇,那书生厉鬼和花娘。
入筑基的契机,难道在蓝桥镇?
一如既往地来到之前的客栈,开了两间房,风昊坐在窗边看着远处的桥柱,那紧紧抱住桥柱的白骨总是那么显眼。
“夫君,我煮了灵竹汤...”
“辛苦娘子了。”
李静脸一红,“有何辛苦的,煮汤是我唯一弄得好的...”
风昊摇头笑了笑,拉李静坐到自己身边,“娘子,关于你们邓家,你还记得多少?”
只见李静摇了摇头,略显忧伤,“记不得太多了。也不知为何,来到唐城之前的记忆,像被抹除了一般。”
“所以...”
风昊恍然点头,怪不得,怪不得李静把风昊小时候那句“谁敢动我媳妇”记得那么清楚,就好像一张白纸上,画下的第一笔,能不清楚么。
风昊突然想起,似乎随心戒里还有个东西,引起过他的注意,只是之前目的性太强,忽略掉了。
当下拿出随心戒,取出一破烂不堪的羊皮纸,沉吟不语。
羊皮纸虽旧,可边上那一个暗红的邓字,异常醒目,而且,看起来似乎只是一整个物件的一部分。
“夫君?这是...?”
风昊摇了摇头,“不知道,总感觉夏鸣宗那么紧张这破戒指,肯定有其原由。那古籍肯定是其中之一,这羊皮纸...”
李静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这是做何用的,或许,小文可能知道吧。”
想起自己邓家突然成了“魔族残党”,妹妹又...一时间李静整个人都没了精神。
风昊也不由陷入沉默,唐楚雄和夏鸣宗去邓家到底是为了转生之法还是为了这羊皮纸?
救李文?说的容易,可做起来...
要如何才能从止水境手中救人,还全身而退呢。
似是为了缓解尴尬,李静轻笑一声,“小文以前总开玩笑,说最喜欢你了。如今看来,那反而是真话。为了你我,她竟...”
风昊浑身一颤,小心翼翼地看向李静,见她面色平静,这才放心下来,“她一个小屁孩,懂个啥。”
李静眯起凤眼,幽幽说道:“有多少人十四岁都当娘了,夫君不会不知道吧?”
风昊窒了一瞬,这才反应过来,此世非彼世啊,李文如今,也18了吧。
风昊突然泛起一丝疑惑,李静突然说这作何?
“娘子?怎么突然提起这个?”
李静面带忧伤,前路坎坷的巨大绝望到底是绷不住了。
“没...只是想到,小文她为了你我,自己投身虎口,我...我这做姐姐的此时却无能为力,实在是...羞愧得紧。”
风昊一把搂住李静,轻声安慰,“我们也只有,尽我所能了。大不了...一起魂归地府呗。”
半晌后
李静到底性子坚强,抹了把眼泪,平复心神。
抬眼调笑道:“一起?合着你真想像小文说的,姐妹通吃?”
风昊瞬间愣住,这一惊,差点咬了舌头,赶紧摇头,“我喜欢大的,她太...”
谁曾想,李静猛地抬头,目光不离风昊背后,一脸惊恐。
风昊眉头一皱,回身看向窗外。
一人身泛幽蓝,眼肿如鼓,一条长舌爬满水草虾蟹,湿漉的袍子不断滴水,每滴水落下,便带起一阵阴风拂面,几响哀号遍野。
那人,纶巾儒袍,一副书生打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