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的众多乐师不约而同的停下了弹奏,众舞姬也纷纷停了下来,退到两边让开了路。
安安看着他一步步走近,竟觉得似曾相识。那一双眼睛明亮灼热,似带着撩人的钩子,鼻梁高挺但中间却有骨结,嘴角微微嘟起,吹着碧玉笛子,看的出唇形并不算差,怎么看都是一个俊逸的公子。可惜的是他脸颊两侧都有一道从颧骨到下颌的疤痕,破坏了他整体清雅的气质,多了几分放荡不羁。
一曲终了,安安鼓掌称赞,“吹的很好。”
“多谢公主!”那人落落大方的躬身行礼。
蓝靛见她终于有了一点兴趣,心中暗松口气,打发其余乐师舞姬出去,只留下那个吹笛子的人。
“还是竹晋说的对,有他一人足矣,我找的那么多人竟都成了陪衬。”
“你们认识?”
蓝靛笑道:“我给他看伤的时候,无意中说起你心情不好,然后竹晋就给我出主意,说是舞曲能让人心情开阔,所以我们便试了试。”
“竹晋?”安安搜寻着记忆,“好像在哪里听过?”
“你忘了?你从邾郡带回来的那个乐师,让我给他治伤解毒。”
安安恍然大悟,“是你呀,你现在脸上的伤好多了,我都没认出来你。”
竹晋咧嘴笑着欠了欠身,“一直没有机会谢公主的救助之恩。”
“这是你帮我们过熙州的报酬,你不必谢我。”安安说着看了看蓝靛,“你真正该谢的是我师姐,都是她帮你医治的。”
“这是自然。”竹晋弯着嘴角,对着蓝靛欠身,“多谢蓝神医。”
蓝靛扭头看了看安安,“你今天吹的笛子已经算是谢礼了,无需客气。”
安安心里一疼,兴趣也失了大半,“也不早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是!”竹晋行礼,但没走几步又回过头来,“公主,你以后还会叫我吹笛子吗?”
这人还真是大胆,一点不像在宫中久待的那些谨小慎微的宫人。
安安露出了一点笑意,“会。”
竹晋得到回复,但还是站在原地,表情有一点踌躇。
“你还有什么事吗?”
竹晋嘿嘿一笑,“公主是这样的,我此前的竹笛坏了,这碧玉笛子是我借别人的,你能不能送我一支笛子?”
安安和蓝靛微微错愕。
竹晋讪笑着挠了挠头,“我在乐府算是临时借住,公主你这么久也从不曾叫舞乐,也没什么赏赐,所以我太穷了。不过你放心,我有了笛子,多加练习,以后定能为公主吹出更美妙的乐曲!”
安安失笑,“你以前助本宫出颍州,本是大功一件,给你治病是此前我们的交易,并不算赏赐,所以今日这支笛子便算是本宫赐予你的,你心里无需有负担。环儿,去拿支笛子赐给竹晋公子。”
竹晋拿着精致的白玉笛子欢喜退下,没有了外人,安安又懒懒的靠回椅背。
“你怎么不多听两首曲子?”
安安笑了笑,“师姐,多谢你。”
蓝靛嗔了她一眼,“谢什么?我不管你,难道让你一直消沉下去?”
安安心里一酸,眼圈再次发红,她别过脸扭向另外一侧。
“安安,事情已经这样,你不要苦了自己。”
安安点点头,眼泪却止不住的滑落。
此后,安安隔三差五的便会让竹晋前来吹两首曲子,时间久了,心中的憋闷竟真的散开了不少。
这日难得的一个清闲日,前朝事少,玥儿缠着蓝靛要学把脉去了她的房间,安安无所事事的摆弄了一会儿花草。看着面前的奇花异草,不禁又想到从前在苗疆,那里花草繁盛,蚊虫奇多。但她和陈子意因为服有五色花,所以蚊虫从不近身,惹得隔壁阿嫂羡慕不已,时常带着他家的孩子,来找她躲避蚊虫叮咬。
陈子意笑她,这是被当成了防蚊药人。
安安回想着过去,忍不住弯起唇角,回过神来,不免更加黯然神伤。
她轻呼出口气,想起已有好几日不曾听曲子,便让人去请来竹晋,听他吹笛打发时间。
竹晋今日一连吹了三首,也没见安安叫停。他抬眼望去,发现她正拄着头,眼神迷离的盯着虚空出神。
唉!每次都是这样,他吹的这么用心,居然留不住她的注意力。
“咳咳!”
安安被突如其来的轻咳声惊扰,坐直身子看过去,“怎么不吹了?”
竹晋咧嘴一笑,“我有点口渴了,公主,我能不能喝点水?”
安安挑了挑眉头,这还真是没规矩!不过,这宫中循规蹈矩的人太多了,突然冒出这么一个不按套路出牌的人,还挺新鲜的。
“那里有杯子,你自己倒吧。”
“多谢公主!”
竹晋笑眯眯的走上前去,倒了一大杯茶,咕嘟咕嘟的一口气灌了下去。
“过瘾!解渴!”
安安笑了笑,又斜靠在椅子上拄着头,神情再次变的落寞。
竹晋喝完茶水,拿起笛子准备再次吹奏,不经意间瞥见安安此时的模样,心中也被影响的有点沉闷。
“公主,自从我见你以来,你似乎都不怎么开心?是遇到什么事了吗?”
竹晋说完,便觉得此话太过逾矩,生怕安安生气,小心翼翼的抬眼看向她。
安安却没有在意,扭头瞥了他一眼,“没什么事,只是觉得也没什么可开心的。”说完自己便叹了口气,又看向他,“你呢?当初怎么会弄的那么狼狈?”
竹晋眼神一暗,微微低下了头。
安安觉得自己可能是唐突了,便笑道:“我就随口一问,你不想说便不说,不用觉得有负担。”
竹晋摇了摇头,“没什么不能说的,我是被人骗到那里的。我七岁家败之时,有一个小丫头一直跟着我,也在信州的乐楼谋生,我们相互扶持着长大。后来她嫁到了邾郡,给我写信,说她生了孩子,请我过去。我没有防备,去了之后被人洗劫一空,还毁了脸。这时我才知道她嫁的那个男人不是个东西,她去了之后,天天问她要钱,不给就打,她被逼的没办法,给我写了封信。她以为乐楼离不开我,我不会去。谁知……最后她拼死把我送了出去,我才能留这么一条烂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