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陈音的手还在颤抖。
如缺水的鱼一般，仿佛下一秒就要窒息了。
脑袋一片空白。
他只记得电话那边重复了两遍的话：“陈乐目前肝脏破裂，失血过多，情况危急，现在正在手术。”
前方的路像是没有尽头，怎么走都走不到。
梁卓霖一边开车，一边用余光注意着陈音的情况。
他看到对方的一双眼睛紧紧凝视着前方，嘴唇毫无血色，脸色煞白。
明明知道现在对方心慌意乱，梁卓霖却毫无办法。
他没有出声安慰，只是担心地握住了陈音的手，触手是一片冰凉。
陈音立刻回握住，低头看去，像是要在他的身上找到安全感。
一到医院，陈音急匆匆地开门下车，直奔大门。
梁卓霖在后面喊了好多声，他也没有停下来。
“您好！”陈音焦急地奔向导医台，“请问手术......手术室在哪里？”
值班护士早已见惯了像他这样跑进医院的人，她指了指身后，“您好，这里乘电梯到三楼，左转。”
“谢谢！”陈音向她道谢，脚下并不停留。
手术室外的屏幕显示“正在手术中”。
陈音徘徊了半天，终于看到一个医生走出来，赶忙抓住他询问，“您好，我是陈乐的家属，他现在怎么样了？”
“他刚结束手术，肝脏修补手术很顺利，其余都是轻伤，都已经处理好了。”
医生摘下口罩，是一位年纪较大、面目慈祥的女士，她拍了拍陈音拽着自己的手，安慰地说道：“接下来需要转到观察室监护24小时，没有并发症或者其他问题的话，就可以转入普通病房了。”
听到陈乐的情况已经平稳，陈音的身体终于不再那么颤抖。他不停地对医生鞠躬，“谢谢您！谢谢您！”
“你弟弟怎么样了？”梁卓霖擦掉额头上的薄汗，坐到陈音旁边，搂住他的肩膀。
“医生说，手术很成功，等一会儿就能出来了。”陈音的声音很轻，还是有些不稳，“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啊......”
“我已经交代给艾文了，你放心，一定会查到这件事的起因的。”
陈音转头，眨了眨眼睛，一滴泪划过脸颊。
梁卓霖伸手，替他拂去，“别哭了。”
声音低沉柔和，一如既往。
这时，手术室的大门又被打开，两个医生把病床推了出来，嘴里喊着“陈乐家属”。
陈音应声，赶忙上前。
陈乐因为做了麻醉，一直处于昏睡状态。
他闭着眼睛的样子很安静，但是那张总是充满朝气的清秀脸庞上，此时却布满了伤痕。
他的额头、眉毛覆着纱布，眼角、嘴角都肿着......
陈音一见到他的样子，腿立刻就软了。幸亏梁卓霖眼疾手快扶住了他，才没让他跌倒在地。
陈音不敢动他，只能紧抓着病床扶手，嘴里不断重复着陈乐的名字。
“乐乐！乐乐！”
声音嘶哑无力。
然而，陈乐没有任何反应。
“陈音，别这样。”梁卓霖只能半搂着劝他。
“家属，冷静一点。”推着病床的医生也说道，“他现在各项体征都很平稳，放心。”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陈音咬紧牙，他坐在观察室外面，透过玻璃窗看着陈乐的情况，“到底是谁干的！下这么狠的手！”
梁卓霖在来的路上就已经联系了艾文。艾文的办事效率很高，没半个小时，他就找到当时帮忙打救护车的好心人，问清楚了情况。
据那个人说，他是在他家的巷子里发现重伤的陈乐的。
那一片可以算作城郊了，只有几处平房，平时很少有人路过。
他今晚听到了一些动静，以为是野狗打架，也就没出去查看。后来去倒垃圾，发现有一个人穿着外卖员的衣服，躺在那里。他才意识到，刚才打架的应该是一群人。
他过去叫了好多声，躺着的人都没有反应，只是嘴里不住地喊着“哥，好痛”。他看他脸上很多伤，身上也脏兮兮的，便赶忙打了120。
听完整件事的陈音，陷入了懊恼、自责里——
陈乐一个人躺在那里，那么冷，那么痛，那么绝望。
那一刻，他一定很害怕。
他的嘴里一直喊着哥哥，却不知道他自己的哥哥到底会不会来救他......
想到这里，陈音的心便痛不欲生。
他对不起陈乐，他没有及时赶到，他没有把他从那群坏人手里救下来。
再一次的，因为他的疏忽，而让弟弟受了那么严重的伤害......
“我太没用了！”陈音整个身体蜷在椅子上，内疚地扯住自己的头发，“我竟然连弟弟都保护不好，让他伤成这样......”
“不是你的错。”梁卓霖圈住他，抚摸着他的头发，轻声安慰，“不要责怪自己，如果你弟弟看到，他也会很难受的。”
“不，都怪我，都怪我！都是我的错！”陈音喃喃自语着。
泪水积满眼眶，连带着声音都模糊不清。
“陈音......”梁卓霖不忍心，但也知道陈音现在陷入巨大的懊悔中，不是别人几句话就能开解的。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陪着他走过这次难关。
“这件事，是谁故意做的吗？”
陈音慢慢直起身体，嘴唇哆哆嗦嗦。
陈乐这种外卖员，身上能有几个钱，唯一比较贵重的手机都还在，应该不会是有人要抢劫他。
而且那里这么偏僻......
会是别人寻仇吗？可是一直与人为善的陈乐，怎么会有仇家？
好半天，陈音才又挤出声音，“会是......李叶梓干的吗？”
还是说......是钱氏？
梁卓霖拍了拍陈音的肩膀。
艾文还没有查清楚幕后具体是谁操控的，他也不敢妄加猜测。
没有得到回应，陈音盯着陈乐，大颗的眼泪不住地往下砸。
李叶梓......
望着带着氧气罩，安静地躺在那里的陈乐，陈音沉默不语，但手却慢慢攥紧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