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当,哐当,开往温州的火车继续前行着,半夜十二点,火车位于娄底—鹰潭途中,大约过了三分之一的站台。
坐了将近十小时的车,我和伟哥两人早已腰酸背痛,哭爹喊娘,最致命的,是屁股疼得开出了格桑花。他可能还好一些,我还不到100斤呀,屁股上一点肉没有,全是骨头,坐在位置上,那真是如坐针毡,如芒在背,如履薄冰,如鲠在喉,我能想到的只有难受二字。
我看了一眼手机,马上没电了,刚浅橘色岛屿和我说她去洗漱了,这会还没回来,我赶紧和浅橘色岛屿报个平安。睡之前不给她发信息,我的心里是欠着的,夜里准睡不着。
睡前跟她聊会天,这是刻在我生命中的习惯,我们在一起后,每天的聊天记录都在更新,尤其是在睡觉之前,六年来从未间断!
“宝你洗漱好了吗?洗漱好了记得早点休息哦,不然明天上班没精神,少熬夜刷视频,听见没?我们现在到娄底了,天亮才能到江西,哎哟,坐得我腰酸背痛的,难受,我手机快没电了,我们两等了好久,抢到个一格电的充电宝,充了半天从3%-6%,应该马上就要没电了,我先和你说一声宝,我好好的不用担心,你洗漱好了记得早点休息哦,乖乖的。”我拿出手机发了一大串消息给浅橘色岛屿。
“好的宝,我刚弄好,辛苦了,来,我给你锤一锤捏一捏放松放松,我喝口水就睡了,你也早点休息,一路平安宝。”
“好,晚安咯宝,快早点睡,小猪猪。”
“嗯嗯,晚安。”
“嗯,不许说了快睡。”
“好,我真睡了,不说了,不说了。”
“嗯。”
这也是我们的一个习惯,睡前总会提醒着对方赶紧休息,哄着对方睡觉,直到有一个人说,不说了,真的不说了,这才会放下手机准备休息。
浅橘色岛屿睡下后,我坐在位置上怎么也睡不着,我换了无数个姿势,可是座位空间就这么大,换来换去都是徒劳的,我哪里睡得着,我只能祈祷着赶紧到目的地,趁早结束这场不愉快的旅途。
“伟哥,去车厢后面站会去?哎哟,坐不住了,屁股都快不是我的了,走走走。”
“我日你嘴,走,我也坐不住了,正想叫你呢,草他妹的,下回打死老子也不敢买硬座了。”
我俩骂骂咧咧的站起身来,活动活动全身的各个关节,手上这里摸摸那里按按,走到了车厢后面。待了有一个小时左右,站也站累了,我俩又商量着回来坐会,我们没有其他选择。。。
走回来我俩一脸懵逼,拿出火车票对着上面的信息,没错呀,这确实是我们的位置。
此时,一个大概四十几岁的阿姨,正横躺在我俩的位置上,她身上披着一张薄毯,头朝车窗双腿蜷缩着,还微微扯着鼾,看样大概是累坏了。
我实在不忍心叫她起来,便对伟哥说:“伟哥,让她睡一会吧,我们再去到处逛逛,顺便看看有没有充电宝可以充电。”
“我日她嘴巴,行吧,咱们走。”今晚,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
“同学们,谈恋爱又不是什么大问题,我从来不反对我的学生自由恋爱,不就是大脑多产生了点苯乙胺,多巴胺嘛,不碍事的,如果两人正确相爱,那未必会造成什么不良后果,说不定成绩还会提高,但我不是鼓励你们恋爱哈,对了,男同学有问题,多来请教请教我,我指导指导你们。”
说这话的,是我们的化学老师,姚本先老师,他是我们学校的传奇人物,如同“神一般的存在,”他亦是全校师生公认的,最“牛逼”的老师。
姚老师上课有一个最大的特点——从不带课本,原因?高一至高三所有化学书,哪个知识点在哪一页,他倒背如流,他来上课只问一句话:“同学们,咱们上节课讲到哪里了?到第几页了?”;姚老师的身体更是硬得一匹,无论春夏秋冬,刮风打雷,他“只要风度不要温度”,哪怕是大雪皑皑寒风刺骨,他的身上,永远只挂着一件短袖和套着一条五分裤,走在人群之中,回头率直接拉满;姚老师也从不在乎世俗的眼光,他对待问题总会区别于大众,有自己独特的看法和见解,思想前卫而新颖,绝非凡人,所以,我认为他真只能用那两个字形容:牛逼!
老实说,某段时间我确实想请教姚老师,问他一些有关情感方面的问题,或是一些更深层次的东西,比如人生。高三时我们在文具店曾经有过一次偶遇,我叫了他一声老师好,他笑着和我点了点头,并望向门口的方向,当时我太愚钝,根本没有理解他的意思,以为他就是在简单的回应我,之后的某一天,我恍然大悟,原来,他是在指点我。
冬天来了,运动会结束后,高一的第一学期也临近期末。自从知道她有了男朋友,多次见证了他们在一起后的幸福,我也变得很少关注qq上的一些动态,我觉得应该是我不敢去看吧。
我能做的,是在心里默默祝福她,唯愿岁月静好,浅笑安然,而这个秘密,我想,就让他永远深藏在我心中吧,除却天边月,没人知。
某天傍晚自习课前,我的心情十分低落,没有任何预兆和理由,就是突如其来的心情差,莫名而来的压抑和不安让我不愿停留在教学楼,我想独自一人出去透透气,去足球场走走散散心。
这是我高中时期无形中形成的一个习惯,每当我心情不好或情绪低落时,我都会去到足球场走两圈,缓解那些焦虑不安的负面情绪。
我低着头漫无目的地走着,出来透透气,整个人的心情也好多了,看了眼时间还有十分钟上晚自习,我赶紧朝着教学楼小跑着过去,在通往教学楼的那排户外长梯上,我停住了,远远的,我看见了那个熟悉的背影,尽管她穿着一身校服,我还是一眼就从背后认出了她,没错,一定是她!
那个我朝思暮想的背影,早已刻在了我的DNA上。我想,此生无论何时,无论何地,如若相遇,我定一目了然。
只见她双手揣在衣兜里,微微低头小步爬着楼梯,一个人向着教学楼走去,不知为何,看着此刻的她,好似显得格外凄凉,伴着本就寒冷的天,我不自觉的打了一个哆嗦。
她的身边好像少了点什么,我的直觉告诉我她遇到事儿了,大事!尽管我知道她已经心有所属,这一刻,我还是忍不住的担心起她,不知从何时起,这成为了我的一个本能行为,它是非条件反射的。
我赶紧悄悄地追了上去,我要制造一场两人之间不经意的相遇,我们是没有事先发现彼此的,我没有,她更没有。
当我从她身后擦肩而过的那一刻,我回头了,我根本忍不住不回头,她察觉到,本能的抬起头看了一眼,霎时间我们四目相对,在她的眼中,我看见了许多复杂的情绪,难过?不舍?失落?绝望?我不得而知,此时,她的脸上写满了悲伤和痛苦。
“哈喽,班长。”我向她打了个招呼。
“哈喽,婊子。”她努力从脸上挤出一丝笑容回应着我,只是那笑容太苦了,苦到足以让我失去“味觉”。
“咋了班长?看你心不在焉的。”
“没事,失恋了而已,过阵子就好了,渣男,不值得我留恋。”
我听完她的话,满脸惊讶和错愕,我怎么也猜不到她是因为失恋而变成这样,怎么也不明白,为何如此善良美丽的女孩,会有人舍得选择抛弃她。未来的一天,事实证明,我的直觉真的非常准,当然这也是后话了。
“啊?你和杨迪他哥分手了?为什么?”
“嗯,分手快一个多星期了,他喜欢上别人了,呵呵。”
“没事班长,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慢慢的就会过去了,好好学习才是王道。”
“嗯,谢谢婊子,我会早日走出来的。”
“好的班长,那我就先回教室咯,你慢慢来,拜拜!”
“好的,拜拜。”
说完我便小跑着离开了,一路上我的心情难以言喻,坐在位置上也久久未能平静。
此时此刻,各种情绪涌上我的心头:想到她被狠狠抛弃我气愤不已;看见她失魂落魄我心疼万分;她如此痛苦我却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给到她几句苍白安慰,我万般无奈。
如果痛苦能够转移,我宁愿自己痛上百倍千倍,也不愿让她受到一丝伤害,可惜这一切都是痴人说梦罢了。
对了,我的心中还产生了一种不该有的情绪:开心。
整整一个晚上,我心不在焉,我不想说话,也不想走动,我觉得,我才是那个失恋的人。
人就是这样,明明自己都过得一塌糊涂,仍然担心着心中那个她的一举一动,也许这是人的一种本能,懂得关心并不是一种错。真正错的,是关心的同时,却遗忘了,只有当自己变得足够强大时,那样才能保护那个心心念念的人,而我,曾经就是这样的人,只会盲目关心的人。
到家后,我打开手机登陆qq,如同以往一样,悄无声息的进入她的空间,后来,我看到了那些让我至今难忘的动态:
“在梦里,我梦见我们复合了,如果是真的该多好。”
“离开我以后,你有没有更快乐?”……很多很多,全是她的不舍和难以释怀。
后来的一天,我在全民K歌听到了她唱的那首“离开以后”,她用情越深,我的心越疼!听着她的歌声,我感到一阵窒息和无力。如果那个人是我该多好,我一定不会离你而去。
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
“同学们大家安静一下,我有一个重要的通知告诉大家,高一下学期学校即将实行文理分科,咱们原班级定为文科班,选择理科的同学,考完试后会随机分布到理科班去,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抉择,请大家慎重考虑,回到家后和家长好好商量,明天填报结果,祝愿大家都能选择正确的方向,选择自己所喜爱的那一科。”赵老师在讲台上通报完,班上的同学开始七嘴八舌的讨论了起来。
吴某青扭过头:“石帆,你要选择文科还是理科?”
我纠结一番:“应该是理科吧,男生学理科好一点,将来就业前景比较广,更何况我也比较喜欢理科,文科读读背背较多也不太适合我,你呢?”
“我也选理科,你说我们还会分到一个班去嘛?”
“不知道,看天意吧。”
“考完试可能就分开了,还真有一丢丢舍不得你们。”
“没事,又不是见不着了,至少,我们还在同一片天空下。”
次日,“选择理科的同学记得填写好自己的个人信息,方便新的班级能够联系到你们,成绩出来后分班明细也差不多了,祝大家去到新的班级能够学有所成,天天向上。”赵老师交代完便走出了教室。
我握着笔,朝着向往的方向写了下去:石帆理科,电话号码18230724…,qq675034……
高一第一学期就这样草草结束了,伴随着几张试卷和一场大雪。
或许是因为和大家相处的时间太短,我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过,反而对新的学习生活充满期待和兴奋,甚至还会感到异常开心,至于原因,我曾经幻想过,不过后来又狠狠否定了。
考试成绩出来了,我位于全班第五名,老实说我对这个成绩有些意外,以我的实力怎么没拿第一名?真是人有失手马有失蹄呀!噗,反正吹牛逼也不犯法。
考试结束,我即将享受寒假带来的愉悦,我可以睡到中午两点再起床;可以一天只吃一顿饭;可以把那该死的作业放在看不见的角落,那时候的快乐如此简单,人也特别容易得到满足,船帆很蓝,岛屿很美!
“石帆,你睡觉睡得饭都不吃了啊?我看你快要成神仙了,赶紧给我起来,不然我“刷条”上身了哈。”
“妈,这刚放假你让我多睡会儿吧,你们自己吃,我不饿,真烦!”
“你这个崽,真是不知好丑,饿扁你算了。”我妈拗不过我只好妥协。
我打开手机显示中午十二点二十分,哎呀,这不还早吗,不管了睡觉睡觉,正按下息屏键裹着被子侧了个身,手机屏幕又亮了起来!
我到现在都不知道该如何形容我那时的心情,那一定是我长到15岁遇到的最神奇、最兴奋、最开心、最难忘、最幸运的事儿,那种感觉超出了我情绪的承受范围,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眼睛直愣愣的盯着手机屏幕,呆若木鸡的看着她发给我的那23颗字和5个标点符号:
“哇!婊子,太有缘了!你分到我们班了,我们又可以做同学了!”
我愣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先是激动的把手机一扔,然后举起双手就往脸上招呼,一边脸好几个大嘴巴子,我快要疯了!我得确认一下这是不是我在白日做梦,不然我害怕自己心里承受不了那种落差感,郁郁而终!
几个大嘴巴子一抽,我意识到这一切都是真实的,我醒得不能在醒:真的!我真的分到她所在的班级了!
我握紧双拳对着床又是一阵乱锤:砰砰砰砰!砰砰砰砰!摇头晃脑,手舞足蹈!高兴得像个大傻逼一样!不知道的,肯定会觉得我刚从某个精神病院放出来!我大吼一声:“卧槽!太流弊了!”
发泄一通,我赶紧捡起手机,双手颤抖着打出几个字:真的嘛?你给我看下名单。
我牵肠挂肚、朝思暮想、梦寐以求的事儿竟然真的发生了,那一刻真的太美好,也太幸福了。我觉得这一定是我上辈子修来的福分,一定是我的真诚和执念感动了苍天和大地!无数次出现在我梦里的事,它真的实现了!
缘分真的太奇妙了,原来,念念不忘,必有回响!这,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