坊市的一处尽头,漫漫暗室有一灯通明。
陆压先是打算敲门,却在靠近门户时,听到了一丝动静,便赶紧将门推开,入目的一幕令他脸色一变。
屋内并不宽敞,只见妇人横躺在床炕,脸色很不好,虚汗不止。
胖老板刚接完一盆热水,刚进屋,就见陆压眼巴巴看着,赶紧招呼他一声。
“陆小子!赶紧跑邻户请王婆,杨丫头要撑不住了!”
陆压看了眼外边大雨,也来不及打伞直接冲了出去。
跑到西街道口一户人家,见那户人家屋里还亮着灯,心下一松,赶忙扯嗓大喊,还一边用力敲门。
“王婆在家吗?!有人要生了,快撑不住了!!”
连喊两声才有回应,有“咯吱”声响起,门缝露出一点光亮,年迈老婆子的庸老头颅探出。
“怎么回事儿?”
陆压迅速将来龙去脉捋清,王婆面露难色,“中街的杨丫头?可是足足半个坊程啊,再加上这外边还下着大雨......”
“没有雨是不是就成了?”
王婆闻言,立时嗤笑一声,看着陆压道:“怎么?老天爷下雨不下雨你也能管......得?”
最后一个字落下时,王婆脸上的笑容顿时消融,化为惊愕,只因那倾盆而落的巨大雨势,此刻竟是迅速变小,只三两个呼吸的功夫,便不见雨水了。
王婆抬头看着天,一脸茫然之色。
“王婆,人命关天!”陆压苦口婆心,直勾勾看着她。
王婆有些惊疑的看了看陆压,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立刻打了个哆嗦,慌乱道:“等我片刻,我准备一下就出发!”
陆压点点头。
片刻后,准备好物品,穿戴整齐的王婆走出,随着陆压朝中街急急行去。
到了妇人家门前,已经可以清楚地听到凄厉的喊叫声划破夜空,两人赶紧进屋,陆压喊道:“老板,杨姑娘,人带来了!”
老板声音响起:“快进来!”
陆压看了王婆一眼,微微点头。
后者一个激灵,就如同生了四条腿般,不迭窜进屋中。
那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传入耳中,几乎让人感同身受。
陆压从未想过,女人生孩子竟是这般场景,愈发能感觉到生命的脆弱和来之不易。
“小兄弟,烧水!”屋内传来王婆的声音,陆压连忙应着,跑厨房烧水去了,老板守在外头。
半个时辰后,一盆盆血水被陆压端了出来,倒进外头的沟渠中,而屋内杨姑娘撕心裂肺的呐喊,声势也弱了下去。
“不成了啊小兄弟。”王婆的声音响起,“难产,血崩,任何一样对咱们女人来说都是半只脚踏进鬼门关,杨丫头两样都沾上了,神仙也难救了啊!”
陆压脸色凝重:“就不能想想办法?”
王婆苦笑:“我哪有什么办法?若是能请来乾宇山的高人相助还好说,可以稳住杨丫头的生机,可如今便是对方愿意,也是来不及了呀!”
说完,她还看了陆压一眼,似是在打什么心眼。
老板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有出声,眼底一片黯淡。
“保......保孩子......”杨姑娘的声音断断续续,虚弱无比。
陆压闭眸不语,心念动间,壶天世界内的伟力迅速凝聚而来,向问道坊靠拢。
大量生机朝中街不断汇聚而去。
一柱香后,一声明亮的婴儿啼哭声响起,划破云霄,与此同时,天生异象,月光汇聚成束,从高空打下,直照屋内,虚空震动!
不过在陆压的有意干扰下,这异象除了他一人外,其他人不可见,不可闻。
“生了生了!”王婆惊喜的声音传出,老板也重重地呼出一口气。
又是一阵忙碌,好片刻后,王婆才一边朝外走一边对陆压叮嘱道:“一月之内,不要沾水,不要遇风,她这次能死里逃生算是运气,若是不好好照顾的话,说不定会留下什么隐患。”
陆压点头道:“知道的,辛苦你了。”
王婆还打算拿捏一下的,但想到面前这年轻人,极有可能是山上神通广大的仙人,身体忍不住一抖,连忙道:“不辛苦不辛苦,应该的!”
老板抬头朝陆压道:“陆小子,准备一封折票。”
陆压早有准备,从袖中取出一封信件。
这一次,王婆倒是没有推迟,这算是她应得的。
接过陆压的折票,便不迭走出,头也不回,许是见识了陆压的神通,觉得共处一室有压力。
目送她离去,老板感慨道:“干这一行的,接生的手艺就是好啊,杨丫头本来已经半只脚踏进鬼门关了,没想到居然逢凶化吉,不但人没事儿,连孩子也平安出生了。”
不,人是我救的......
这般想着,却是不住颔首,陆压低声问道:“老板,是男孩还是女孩?”
“男孩,”老板笑了笑,“这下子,杨丫头后半辈子,不愁享福喽。我来照顾杨丫头,你忙活一晚上了,去歇歇吧。”
“老板也注意休息。”陆压关心一声。
翌日,陆压去问道坊集镇外的河中抓了几条大鱼回来。
听到动静,老板抱着孩子走了出来,对陆压说道:“杨丫头说这次多亏了你冒雨请来王婆,也不知道怎么谢你,让你看看孩子。”
陆压连忙放下手中的鱼,使劲擦了擦手,这才小心翼翼将孩子接过来。
或许是刚吃饱,孩子睡得很安静,生得粉雕玉琢。
抱在手中,陆压能清楚地感知到,壶天世界中,隐晦的奇纹道印,与这孩子的气息极为契合,甚至在缓慢地融入孩子体内。
早在小家伙孩子他娘亲的肚子里时,陆压就感觉到了,若非如此他也不会对这小小街坊这般上心。
老板以为他对人家杨姑娘有意思,其实陆压只是对孩子感兴趣,只是有些事实在不好解释。
捡到宝了!
一个念头横生心头。
从未想过,在自己的壶天世界内圈养生灵,竟还有如此好处。
除去刀道与术法,陆压所最为擅长的,便当属这奇纹一道了。
大道三千,以术法,丹道、阵道为主,但其他的旁门道法,也是不可无视。
这孩子与奇纹道印契合之高,便是以他的眼界,也是少有见闻,从这般高超的天赋观来,这孩子足有资格成为自己的衣钵传人,若是天资再出色一点,修行再勤奋些许,未来在奇纹一道的造诣上,绝不在自己之下。
他正是青壮之年,不急着寻找自己的衣钵传人,但既然合适的传人已经出现,陆压也不介意花费一些时间去雕琢一二。
刚出生第二天的孩子,身上还有些皱巴巴的痕迹,陆压从未抱过这么小的婴儿,强如他五境菩提极巅的修为,也是有些手忙脚乱的,唯恐不小心伤到了孩子。
老板在一旁指点他抱婴儿的正确姿势,让陆压脸色有些尴尬。
“方便的话,给孩子取个名吧。”老板突然道。
陆压愕然:“这合适吗?”
虽说他十分钟意这孩子的特殊体质,但彼此非亲非故的,取名这种事再怎样也轮不到自己吧?
老板朝屋内努嘴道:“杨丫头的意思,她不知怎么取名,老哥我也不会,也就只能靠你了,看你样子也是读过书的,你就当帮帮忙。”
听老板这么说,陆压也不推迟,沉吟片刻道:“便唤为超圣,取超凡入圣之意,喻这孩子将来能够出人头地,若孩子要随杨姑娘姓,便是杨超圣。”
他刻意将声音放大一些,自然是要屋内的杨丫头听见。
老板颔首道:“超凡脱俗,一朝入圣,杨丫头,好兆头!”
屋内,杨丫头稍微有些虚弱的声音传来:“定下了,谢谢陆大哥。”
陆压失笑道:“也不是什么好名字,孩子长大了别埋怨我就行。”
杨丫头:“不会的!”
老板从陆压手里接过孩子,“孩子还太小了,不能在外边待太久,我先抱回屋里。”
陆压提着几条大鱼走了出去,“我去杀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