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冬交替,又过了几个春秋,洛陵城的西市区,一白发苍苍的褴褛乞丐,踉跄的出现在街尾处,过往行人都避而远之,
乞丐似乎知道自己被嫌弃,与人保持着距离,接着小心翼翼的拦下一位过路人,口齿不清晰的道:“请…请问您…您知道天云峰在哪里吗?”
这是他问的第两万六千七百二十九人,
路人满脸嫌弃不耐烦的表情,“不知道不知道……”
乞丐脏兮兮的脸上再一次露出失望,犹如一个痴呆傻子又跑到旁边摊位上,“我的妻子她…她走丢了,请问您见过吗?”
“走开!快走开!离我这儿远点,”
“我的妻子叫知…蓝,知道的知,蓝天的蓝,她很漂亮,眼睛很美,一身蓝色的长裙……
乞丐目光呆滞,表情木讷,似乎在努力的回忆什么,“蓝色的裙子……什么来着…我的妻子很漂亮……”
他低头看了看挂在胸前的两只暖手,上面绣着一个歪歪扭扭的蓝字,才又恍然想起,“对,她叫知蓝,您有见过吗?”
“没见过没见过,别影响我做生意!”
乞丐被推的一个踉跄,摔倒在地,他双手抱着头咬牙呻吟,额头上沁出丝丝汗珠,似乎在承受着极大的痛苦,周围百姓见状都绕道而行,毕竟谁也不会对一个精神失常的乞丐伸出援手。
这乞丐正是三年前一夜悲白了头的顾凡,他什么都不记得了,只知道他有一个很爱自己的妻子,如今却不见了,他只想把她找到,因为他怕时间久了,会忘记了妻子的模样,
这时,街旁的李氏菜馆刚好倒出一碟剩饭,顾凡连滚带爬过去,徒手抓着馊饭,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而与此同时,一位金色华服的年轻人走了过来,踌躇的表情盯着顾凡,这人仿佛是凭空出现的一般,
顾凡抬头小心翼翼的问道,“请问您知道天云峰怎么走吗?我的妻子被…被歹人抓走了,我要去救她…”
而菜馆门口台阶上的店小二,看着脏兮兮的褴褛乞丐,一脸鄙夷的嘲讽道,“就你还有妻子?别影响我们做生意,滚滚滚!”说着抬手上前驱赶,
顾凡瞬间惊慌,怕招来无妄毒打,用衣襟捧起剩饭,遮头逃走,下意识的熟练动作让人看了心疼,
而顾凡和店小二对两人中间站着的那位衣着鲜丽的年轻人,都仿佛看不见一般,如同空气对待!
顾凡慌张逃离后,那位年轻人目光闪了闪,然后朝着相反方向离去,游走在熙攘街头上,仿佛是个透明人一般,渐渐远去,没有人看他一眼,
“他走了吗?”
“走了吧?”
“你回头看一眼,”
“老不死的!你咋不回头看,”
一老翁和一老妪窃窃私语后,同时小心翼翼的回头看了一眼,然后各长舒一口气,
“老头子,如果刚才那个年轻人对他出手,你有几分把握胜他?”
老者抚了抚髭须,“这不是打不打的过的问题,我觉得为了三十两不值当,”
老妇人面露鄙夷,“你就直说打不过,我也不会笑话你,”
老头尴尬咧嘴,露出少数的几颗牙齿,“打打杀杀的成何体统?老夫拯救苍生之时,这帮小娃娃还没出生呢!”
老妇看着老头得意的样子,刚要出声讥讽,
“喂!你俩都站在这半天了,到底买不买,”橘子摊的小贩不悦道,
老妪一听瞬时不乐意了,“小子,不买怎么了,敢这么和我说话,知道我侄子谁吗?我侄子是府衙官差王朝!”
“老头子,给我讹他!”
老头闻言也来劲了,撸起袖子就上前,
小商贩顿时一副苦瓜脸,先不说王朝是出了名的铁脸无情,光看这俩祖宗也是那不好惹的主,
“不……是,那个大爷…那啥,我这橘子多的卖不出去了,你二老拿些回去吃吧,这玩意儿补肾,”
老头斜眼看了看,一副不跟你计较的样子,“算你还会来点事,”
这一幕顾凡是没有看到,就算他看到了,也不一定记得这两位老人家,
如今已经过去三年了,三年里他去过金陵,千斗,武泽三大城,渴了喝脏水,饿了捡剩菜,有时和野狗抢食,他就像一个因为坏掉而不停循环机械,一次又一次露出失望的表情,
落寞无助,孤单瘦弱的身影,没有人见过他描述的女子,更没有人知道天云峰在哪里,最后顾凡又浑浑噩噩的流浪回了洛陵城
洛陵城毗连西湖,十里一桥,五里设亭,别致凉亭中,一位中年男人和一位少女相对而坐,
男人两撇须胡,身姿挺拔,锦衣绣服,少女婷婷玉立,十五六岁的样子,皮肤白嫩,粉雕玉砌,两颗小虎牙看着十分可爱,
男人看着少女露出溺爱的表情,女孩则是盯着手里的两个驴肉火烧直咽口水,刚要一口咬下,突然看见一个乞丐出现在前方,引起了她的注意,
“父亲,你看那个乞丐看着好可怜,”
中年男人闻声看了过去,感慨道:“天灾地孽,人间疾苦,芸芸众生是可怜不过来的,不过看这人目光游离,神色却十分坚毅,应该是个流浪者,”
少女疑惑,“流浪者?”
“乞丐是为了活着,流浪是为了寻找,”
“看他就是脏兮兮的乞丐啊,有什么区别?”
“一个是活着就是生活,一个是抛弃了生活而活着,”
少女瞪着大眼睛,表示没有听懂,“父亲,这乞丐看着好可怜,既然我们遇到了,你给他一些银两吧,”
中年男人溺爱的看着少女,“好吧,玲儿,”自己女儿天生心善,平时碰到流浪的小动物都会出手援助,何况是一个人,
中年男人抬手间,突然看向少女手里,沉思道:“我觉得那人更需要你手里的火烧,”
啊?少女犹豫了一下,不是因为她贪恋手中饼,而是不理解,“钱不是更有用吗?可以买更多的驴肉火烧,”
“那…银子和火烧他会怎么选呢?”少女天真的问道,
中年男人被逗乐了,“呵呵,只有小孩子才会做选择,”
少女一时没反应过来,
只见中年男人,两指并拢置于胸前,口中默念口诀,少女手中饼竟晃晃荡荡的飞向了乞丐,同时一并飞到乞丐面前的还有一锭银子,竟然是仙人手段,隔空控物!
这若是在世俗闹街上表演,定会引来声声喝彩!
而这时,乞丐看到横空飞来的两物,先是不解的一愣,这已超出了他的认知,可饥肠辘辘他顾不了那么多,拿起面前的火烧便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少女若有所思,“父亲,他确实先选择了食物,”
话刚落音,乞丐三口将饼吞下肚后,又急忙捡起了那一锭银子,
中年男人抚着胡须,露出了一副早料到会如此的表情,
而这时,乞丐打量一番四周后,又将银两放回到了原处,转身离开了,
呃?这…中年男人扶须的手一顿,显然也是没有想到会这样,
少女惊讶过后,歪着脑袋想了想,“父亲,他会不会是傻的?根本不知道钱有什么用?”
看着乞丐呆滞的眼神,中年男人也只能点点头,
“喂,请等一下,”少女直接现身跑了过去,中年男人想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乞丐驻足,望着突然出现的两人,面露疑惑,
“那个…你把那锭银子拿着,它比火烧更贵重,对你也更有用,”
乞丐闻听,歪着头若有所思,然后将银子捡了起来走向少女,可突然想起了什么,看了看自己肮脏褴褛的衣襟后,又不敢太靠近少女,
“银子…很重要吗,那你的银子丢了,我要还给你,”说着用衣襟上最干净的地方擦了擦,然后递了过去,
“丢掉了重要东西会很难受,真的很难受……”他的目光空洞、神色焦虑,“因为我的妻子也丢了,我得吃饱了才能去找她,我吃饱了才能……我好想她!”乞丐说着说着竟哭了出来,
少女看着乞丐邋遢面容,褴褛的衣裳,无助彷徨的样子,顿时心生怜悯,“父亲,我们帮帮他吧,他好可怜,”
男人看着邋遢乞丐,十分犹豫“这……”
“父亲,求求你了,好不好。”
“唉!……好吧”
这时,泪眼婆娑的乞丐走上前来,“请问你们有没有见过……”
中年男人闪电出手,单指点在他肩处,乞丐瞬间便昏了过去,随即如同拎着一个小鸡仔般,匆匆的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