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庭鹤看着远处白雪下的人出了神。
白蒙蒙的天并未将宋婉江的笑颜掩盖，反倒衬的她宛若盛开的梨花，清丽绝伦。
而自她靠近后就乖顺了不少的鹿，睁着水灵灵的眼，体态秀美，顶着傲人的鹿角，和她互相打量着。
清脆如涓涓山泉的笑声随风而来，让魏庭鹤忍不住跟着那声音勾起了唇。
“主子，您要不要往前去一些？”
“不用。”
魏庭鹤的声音透着清冷。
偶有雪花吹到他身上，在暗色的大氅上十分打眼。
在后头的苍术和凌霄对看了一眼。
这两头鹿，是两日前，主子亲自去别院鹿场选的。
山路崎岖难行，高大的男子在马车里憋了一天一夜，腿因着长时间的弯曲，医治时比平日更难承受，可他却忍痛不言，只怕耽搁了回来的时辰。
再加上这场风雪，此刻的魏庭鹤，已然在强撑的边缘。
可他却毫不在意。
轻咳了两声，他突然似想起什么，又唤了后头的苍术。
“雪大了，她约莫会舍不得回屋，你现在就去把新带回来的斗篷送去。”
“是，主子，那这两头鹿的事，可要告诉夫人？”
“不必。”
魏庭鹤大氅里的身子越来越烫，可他却始终不愿挪开视线。
有些事情不必说的太清楚。
眼下她还在，便已经是恩赐。
但退下的苍术却在心里轻叹了口气。
北安以鹿皮为聘，主子不想吓着夫人，便索性去牵了两头小鹿，只想她在府里的日子能添些乐趣。
可偏偏这样能哄一哄夫人的事，自家主子，却一个字也不愿多说。
......
两头小鹿被送到了后头的一处院子，里头有一间硕大的类似马厩的封闭小屋。
地上铺了一层厚厚的细碎的东西，屋子里没有寒风侵袭，比外头暖了不少。
宋婉江好奇地看着低头饮水的小鹿，许久后才转头看向旁边的吴锦然，脸上透着一股子憨态。
“二表哥，冬天怎么还能寻到鹿？”
“只要有心，没什么是那位做不到的。”
宋婉江微愣，片刻又问道：“那这鹿以后是要养在左相府吗？”
“我猜，大抵是看你吧。”
原本一脸新奇的宋婉江因着这话拧着眉，可随后还是抵不过旁边小鹿的诱惑，又好奇地朝着那两头越来越不怕生的小家伙看去。
吴锦然刚准备开口，却见苍术带着一件厚实的斗篷过来，将东西交到了白芨手上。
离开之际，两人对看了一眼。
吴锦然心下了然，趁着宋婉江和小鹿喁喁细语，同苍术行出了几步。
再回来时，他替面前的人拢紧了斗篷，直言道：“这鹿是大人亲自去寻的，我原是想着大人会来同你说，没成想刚刚听苍术说起，大人竟是没打算让你知晓。”
顿了顿，吴锦然又接着开了口。
“来回行了一天一夜的山路，为了安抚这两头小家伙，这一路上可没少停下，只是这山上车帘一开一合，路又崎岖难行，大人眼下怕是又着了风寒，退不下热。”
宋婉江的笑意僵在唇畔，心倏地一揪。
难怪她这两日，并未听见他那处的动静。
“二表哥也去了？”
“去了，大人之前来寻过我，问了问旁人家中一般都会豢养什么有趣的东西，再加上这鹿，又有其他意思，便去了这一趟。”
吴锦然后头又补了几句，可宋婉江却没再听清。
她吸了吸鼻子，脸色有些发白，双眼蒙上了一层水雾。
“大人现在呢？”
吴锦然摇了摇头。
......
再去到魏庭鹤屋外时，里头的药味如刚开始那几日一样，还未靠近就扑鼻而来。
柳至替他重新上了药，又吩咐丫鬟熬了新的方子。
见宋婉江过来，里头的人都退远了一些，将床榻边的位置留了出来。
魏庭鹤皱着眉，沉浮间好像闻到了一股熟悉的清香。
待他睁开眼时，语气透着犹豫。
“婉婉？”
可随后他又自嘲一笑，看了看外头的天色。
依旧是亮色的天。
此刻的宋婉江，应当是在守着那两头小鹿。
他看得出来她很喜欢，如果真能因此再留住她，哪怕往后她不再踏进这间屋子，对魏庭鹤而言，也已经是满足。
想罢，他又朝着那抹影子看了过去。
真真假假，能见到便是极好。
可他还没来得及感叹，那抹身影便靠近了些。
随后他放在被褥下的手被握住，渗人的凉意传了过来。
魏庭鹤有些无措，再开口时声音透着微颤。
“婉婉，真的是你？”
宋婉江眼眶微红，里头的湿润瞬间凝成水珠，大颗大颗坠在床榻上。
魏庭鹤一脸慌乱，那泪珠似滚开的水滴在他心上，烫的他手足无措。
“别哭。”
除了这声安抚和伸出去替她拭泪的手，魏庭鹤什么也做不了。
宋婉江察觉到他焦躁着想要撑起身子，赶忙伸手扶着他，让他靠着床榻。
再开口时，声音里满是哽咽，软软糯糯，委屈又可怜的紧。
“那两头小鹿很可爱，可你若再不养好身子，我就把它们丢出去，开春后也不等你去江中，我自己一个人跑掉，还有你以后若是来提亲，我也不让我母亲给你开门，就把你关在外面...”
宋婉江脑袋一片混乱，零零散散，想到什么便一股脑就说了出来。
魏庭鹤的脸色从慌乱到愕然，再到此刻隐忍下的激动。
他不敢打断宋婉江的话。
生怕他的声音一出口，便又一次打破了眼前的画面。
直到宋婉江说累了，她才停了下来，泛红的双眼瞧的魏庭鹤心头一紧。
“不哭了，那两头鹿你要是不想养就换掉，等过些日子我让人去宫里头问问，看看那些贵人们都喜欢养什么来逗乐...”
“我不要那些。”
宋婉江打断了他的话，看见他眸中瞬间弥漫出的紧张，心口传来了细碎的疼痛。
这些日子魏庭鹤对着她，露出最多的神情便是这种小心翼翼，之前只属于左相的冷血和薄情，仿佛彻底消散。
她低下头，又握上了那双手。
“我要你快些好起来，还有以后每天都要陪我去喂鹿。”
下一瞬，宋婉江的手被他反手一扯，整个人瞬间就往前扑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