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子应回到家,被大嫂叫去,挨了顿训斥;孙夫人坚持让方小桃搬到卢府后面的一个院子里住。
卢子应想到那个院子太远了,不愿意。
孙夫人斥道:“远点更好!省得两个人见面,吵来吵去,吵得家无宁日。当初要你在外面安置她,你不肯;说她温柔体贴,善解人意,不会闹事。现在可好,每个月吵上三五回。”
卢子应羞赧,不敢吭声。
孙夫人又道:“再有下次,你和她一起搬出府去,省得老太太听了难过。”
卢子应默默地回到西苑,杨夫人到老夫人那去了;他走到后院,直奔小桃的房间。
小桃一见到他,扑到怀里哀泣,身上披的薄纱坠地。
竟是全裸的。
卢子应看到爱妾身上,青一块紫一块,脸上有四五条抓痕;脖子上,手上,更是被抓了几十道红印子。
他的心快要痛死了。
“是谁,是谁打了你?我要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轻抚着爱妾脖子上的抓痕,卢子应怒火冲天。
“三爷!”方小桃在他怀里,哭道:“小桃命苦,被丫鬟们痛打!三爷快别追究了。”
卢子应捡起地上的披肩,重新披上:“放心,我会替你主持公道。快别伤心了,一切有我。”
小桃看了卢子应一眼,哭道:“三爷,夫人嫉妒我,叫他弟弟打了我大哥,还把我爹给抓到监牢里去了。你一定要救救我爹啊,他还在牢里呢。呜呜呜……”
卢子应神情骤变,想起是自己叫小舅子和外甥收拾方家兄弟的。两个女人为了这事打起来,他难辞其咎;如今爱人遍体鳞伤,他真想给自己两巴掌!
小桃见他发愣,在他怀里左扭右扭,急道:“三爷,先救救我爹吧。”
卢子应清清发热的脑子,笑道:“我连怎么回事都不知道,怎么救呢?你得先把发生了什么事告诉我才行啊。”
小桃说出经过,最后把事情全赖到杨俊昇头上,说肯定是他买通了衙役,抓她爹去坐牢。
事情的具体经过,卢子应并不知道;杨西秀只跟他说了一句“别我们放火,舅舅去扑火,那就大吉大利了。”
可他又怎能拒绝心爱之人的哀求呢?
方老爹很快就被放出了。
卢府后院东风西风摇摆不定。
杨夫人的四个丫鬟和两个嬷嬷,因为打伤方姨娘,被罚六个月月钱;方姨娘的三个丫鬟、两个嬷嬷,则被罚一年的月钱。
看来孙夫人是偏帮杨夫人这边的,东风继续强劲。
方姨娘搬到了北角的一个小院落居住,三爷卢子应已经有五天没去看她了。
这个风太猛了。
下人们纷纷猜测“桃花娘子”方小桃失宠了……
有人嗤之以鼻,说道:“三爷没宿在方姨娘那,可也没和三夫人在一起啊。”
卢子应已经失踪五天了。
五天前,城北卢府的老姨娘去世了,讣闻送到了城南范阳卢氏子弟手中。
灵设卢府老宅西院,预计停灵七七四十九日。
老姨娘是卢子元祖父的妾室,也是他二叔卢仲卿的生母。给一个侧室办丧事,居然停灵七七四十九日,卢子应气得喳喳跳。
怒气冲冲地找到大哥,将讣闻扔到卢子元身上:“大哥,我听说,你同意二叔发这讣闻的?”
子元接了讣闻,叹道:“人死怨消。她终究是二叔的亲娘,让二叔尽一下人子最后之责,咱们何必多事呢?”
子应叫道:“大哥,我恨你,我恨你!你答应过我不会心软,不会妥协,你现在算什么意思?”
子元劝道:“三弟,规矩这东西,可张可驰。何况,也没有什么国法律例,是有关妾室丧礼的。二叔这样做,并不为过。”
子应叫道:“我才不管什么国法律例!我只问你族规!像老姨娘这种心肠歹毒的女人,只是爷爷的小妾,凭什么在咱们卢家祖宅大设灵堂?还七七四十九日!让人笑掉大牙!”
卢子元不语。
子应又道:“我听说,二叔答应把福美居还给咱们;所以,你才答应了他的要求!你说,有没有这回事?”
卢子元气道:“你这是在审问我了?我是答应了二叔的要求。不过,这与福美居无关!二叔是说要把福美居还给咱们,房契地契都已经拿过来了,就连他们的人,也已经搬出去了!现在福美居已经是我们的了。”
卢子应怒火未消,气急败坏地叫道:“还说没关系!你收了福美居,就答应了二叔的要求!你卑鄙又可耻,我恨你,我恨你,你再也不是我大哥!”
卢子应怒气冲冲地往外跑,跑着跑着,他不知道自己能到哪里去;看到一个“酒”字,便走了进去。
喝了一杯又一杯,直喝道天黑,醉倒在小酒铺。
第二日早上醒来,躺在一间茅屋里,身上满身的汗渍和酒味。如果有人说,眼前的这人酒鬼,就是京城赫赫有名的风流豪少卢子应,你一定不会相信。
卢子应躺在茅草上,不肯离开。
“拿酒来!”他大叫,看来还是长醉不醒好啊。
进来一个人,却不是酒保,而是曹夫人卢子英。
“三弟,回去吧。”曹夫人说道。
“我不会回去的,我再也不回卢家了。”子应眼中含泪,说道:“不管你怎么说,我都不会回去。”
“哎”,曹夫人叹气,说道:“为了一点点小事,你们兄弟吵架,你就连家也不回了?娘不要了,妻儿不要了?你就这样子做男人?”
子应看了姐姐一眼,说道:“等我找到住处,我会接妻儿出来。”
曹夫人叹道:“子应,你被子元宠坏了,还完全是个孩子!一点担当也没有,一点也不会替家人着想。你可知道,你昨天的话,你大哥有多伤心?”
子应叫道:“他根本就没心!有什么可伤的!”
子英叹道:“你离开老宅的时候,年纪还小。对于老宅中的事,你没有多少记忆。可是对子元来说,他是在那里长大的。”
“你和子勤、子仁他们,一年见不了几次面,说不了几句话;你讨厌他们,无可厚非。可子元小时候,天天是和子勤、子仁一起玩耍!爷爷和爹在世的时候,子勤对子元,就像诚之对小六一样,是真正的长兄对幼弟的关怀。”
子英流泪道:“同住十几年,从兄弟和亲兄弟,有区别吗?就如诚之和训之,不是亲兄弟,胜似亲兄弟!你说子元为了一栋宅子就出卖了你,以他今时今日的地位,福美居他盖不起吗?他不是因为一栋宅子而原谅他们,而是因为一起长大的情分。”
子应委屈地说道:“可北府那些人,想要害死我们!就算他们以前再好,那也是以前。人是会变的,以德报怨,我做不到。我是个记仇的人,谁害我,我一辈子都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