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蓉蓉很惭愧,为了从嫂子身上套点消息,不得不用了点心机。
这天是五月初一,是父亲答应蓉蓉和二嫂一起去上香的日子。
姑嫂二人却都没有去。夏氏的理由是丈夫受伤,谢蓉蓉则说是身子不好。
哎,昨天她去找父亲,问父亲,可不可以带圆圆一起去明月庵走走。
父亲说,圆圆是个丫头,未婚女子哪有范大娘细心?还说,初一庙里上香的人多,姑娘家经验不足,万一有什么事,丫鬟帮不上忙的。
谢蓉蓉又问,可不可以让圆圆一起去;父亲的借口是,上个香,带那么多人干什么。
谢蓉蓉由此确定,圆圆危矣。
圆圆知道后,哭了一天。主仆二人不知道等待她们的是什么,是不是和那四个丫鬟一样,被卖到远方?
主仆二人吃过早餐,等待命运的判决。
谢蓉蓉很惭愧,因为她没有以性命相保的决心!
她想起离开静竹庵的那天,父亲执意要进静竹庵;姑姑执剑在手,逼得父亲不敢向前!
她自问没有逼迫父亲的本领。如果父亲把她绑起来,叫人带走圆圆,她毫无办法!
二少奶奶夏氏来了。
“妹妹,我又来了。怎么在流泪?谁惹我们小姐伤心了?”
夏氏穿了身粉红色的裙子,看起来明艳照人;心情似乎也不错。
“公公中午约了王家的人,说是要商量一下,怕卢诚之冷不丁地打进来。”
卢诚之暴揍谢芸飞的后,让他多了个“诨名”,铁拳公子。
他成了洛阳人心目中的小英雄:赤手空拳,一个十七岁的少年,揍倒了六个大汉,不是英雄是什么?
“我本来想跟公公说,不用去找王家了。那卢诚之,似乎是个诚信君子。他既然说以后不再追究,就肯定不会再追究了。”夏氏笑道:“可惜我人微言轻。就算我说,公公也不会相信。”
长辈或尊长如果自信心强,行事独断,身边的人,就不可能提出忠诚的建议;就算提了,也不会被接受。
既然影响不了长辈/尊长的决定,以下犯上是禁忌,还容易被扣上“忤逆”和“不孝”的罪名。
所以,行事独断的人身边,不是没有能人,而是能人为了自保,选择了做庸人。
谢蓉蓉苦笑,她父亲确实听不进什么建议。
母亲对她说过,父亲最适合的地方,其实就是隐园小筑;可惜谢荻秋“胸怀大志”,听不进妻女的反对之声。
“嫂嫂,二哥怎么样了?”蓉蓉问道。
“其实你二哥伤得不重,就肚子上挨了五拳。那地方肉多,打几拳没事的。”夏氏有心开玩笑,那证明确实伤得不算重了。
圆圆奉了茶进来,说道:“二少奶奶,我刚刚去厨房,想给小姐端几个点心来;谁知,管家娘子说,以后小姐这里需要什么,她们会送来。如果没有送来,去问也是没有。”
圆圆生气地说道:“包括水,也不能去厨房提了。小姐要用水,就要我到后院的井里打。”
夏氏问道:“你有没有问她,这些事情,都是谁规定的?”
“她说是冷姨娘亲口说的,冷姨娘说是老爷的命令。”
“我要问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夏氏起身下楼,谢蓉蓉也随之而行。
夏氏不去找谢芸飞和冷翎,直接到了谢府中间的那间佛堂。里面挂的是谢荻秋的父亲的画像——不是正式的宗族祠堂,却有同样的功效。
夏氏吩咐几个丫鬟仆妇:“去请二老爷、三老爷、三夫人、二少爷、三少爷、三少奶奶来,说我要开宗族大会。什么时候来都可以,我可以等。”
几个夏氏的心腹分别去请人去了。
谢蓉蓉很惊讶,不知道二嫂要干什么。
最先到的人是谢芸飞和冷翎,接着谢芸鹏夫妇到了,三夫人到了,谢荻实到了,只有谢荻秋没到。
夏氏先向先祖的画像磕头,然后又向谢荻实夫妇行了礼。
“媳妇夏氏,今日请诸位来,只有一件事相告。夏氏不孕,无法再做谢家媳妇,请相公看在多年夫妻的份上,赐我休书。”
满堂大惊,都看着谢芸飞。
谢芸飞怒道:“你疯了!平白无故的,写什么休书!三叔三婶,媳妇她今天和我吵了架,所以才来这里胡说。”
说着,要拉夏氏走。
三夫人沈氏道:“小夫妻打打闹闹,是平常事;用不着要离异的。芸飞,哄哄你妻子吧。”
谢荻实道:“侄媳妇,你一向在谢家好好,不能有这种想法!没有孩子怎么了?有些人,结婚十几年后才生呢。”
“是啊,嫂嫂,你们还年轻,怎么能因为没有孩子就离异呢?”三少夫人也劝。
夏氏扫了一下众人,笑道:“我秋休书,无关和二少爷吵架的事。近来我冷眼查看,心里算是寒透了。哎,我没有子女,二少爷纳妾,我没话说。只是,不管纳了多少妾,我终归是二少奶奶!”
三夫人听了,笑道:“哎呀,我以为是什么严重的事呢?吃醋而已。芸飞,这就是你的不是了,宠妾灭妻,家能不乱吗!”
谢芸飞涨红了脸,要拉夏氏走;夏氏推开了他的手。
“三婶请听我说完。我想着,没有孩子,我是二少奶奶,谢家不会亏待我的。哪知,今天我听说,家里断了大小姐所有的水和食物,要把大小姐活活饿死!”
谢蓉蓉哭倒在地上。
谢荻实道:“哪有这种事?蓉蓉做错了什么,要饿死她?”
盯着谢芸飞,谢芸飞想分辨,夏氏抢着说道:“三叔三婶,蓉蓉是谢家的亲生女儿,犯了点点错误,落得如此对待!我一无子女,二无公婆丈夫疼爱,将来我,只怕连饿死的机会也没有啊。”
夏氏跪在地上,哭道:“我对谢家,虽然武功,但也无过;如今我只求个全身而退,回娘家侍奉父母!请叔叔婶婶念在父母养我不易,给条生路。”
谢芸飞的脸成了黑面神,走过去,想打夏氏。
夏氏也不回避,迎着他道:“打死最好!当着祖宗的面,把媳妇打死,再把妹子打死!”
谢芸飞气得跑了出去、
夏氏萎顿在地上,又缓缓起身,向沈夫人道:“东府的事情,请婶娘安排人去管。在离开谢家以前,我就住在这里了;帮祖宗的居所,清清尘、抹抹灰,算是夏氏为谢家做最后一件事。”
谢荻实等人相继离去,只有谢蓉蓉抱着夏氏哭,不愿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