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店里陈曼珠穿着洁白的浴袍坐在床边,头发湿漉漉的,晶莹的水滴在光洁的皮肤上凝而不散,陈曼珠拿出自己的钱包,眼睛盯着它格外的入神,心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突然另一只手划过一道残影,陈曼珠手上多出来一张红色的百元大钞,陈曼珠放下钱包,一百元钱在灵巧的双手中折来折去,最后折成一个跟硬币一样大小的形状。
陈曼珠纤细的手指像弹钢琴一样上下跳动着,红色的纸钱硬币在手指间跳着舞,灵动丝滑,来去自如,就好像跟手指是一体的。
陈曼珠大拇指轻轻一弹,纸硬币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咣当一声掉进了杯子里。
陈曼珠躺在床上,伸手拉过被子把自己包裹起来,每当遇到不开心的事情,就强迫自己睡觉,让昏昏沉沉的梦为自己驱除烦恼。
梦里,一条长河从虚无中流向迷雾重重的未知处,陈曼珠迷茫地站在河水中央,不知这是哪里,也不知去向何方。陈曼珠想顺着河流往下走,却无形中有一道看不见的墙让她寸步难行,只能逆着河水前行,两岸有无数条如小溪般的支流流入河中,浪涛拍打着河岸的岩石,激起了一片片浪花,在转瞬即逝的浪花里,陈曼珠看到了硝烟四起的民国,看到了成吉思汗马踏欧洲,看到赤壁大火中狂笑的周郎,每一朵浪花,都代表一块历史碎片。
河水没过陈曼珠的脚踝,打在了她的裤脚上,却没有湿,浑浑噩噩中陈曼珠感觉河水中有东西在一点点流逝,那是生命,已经逝去的万物生灵。
陈曼珠眼神空洞,冥冥之中有一股力量牵引着她进入其中一条支流里,缓缓的,慢慢的,消失在迷雾中,只留下哗啦哗的水声。
溪流的尽头,是一片浓浓的迷雾,穿过迷雾,时光飞速地倒流,破碎的画面如破镜重圆一样,回溯成一道门,门的另一面,面朝大海,春暖花开,海水共蓝天一色。
陈曼珠伸出洁白的手指,轻轻碰了一下,门内的景色如被投入一颗石子的湖面,泛起了涟漪,渐渐的整个人被吸了进去。
大秦帝国,南海郡。
始皇帝命任嚣和赵佗率领五十万大军征服南岭后,所设的三郡之一。
暖冬将过,初春袭来,帝国的南方好像没有冬天,庭院里的花草常年泛着绿色,不知冬雪为何物。
庭院内,一身穿着碧蓝色衣裳,身段姣好的少女立于木棉花树前,一支长长的银钗卷起黑色的秀发挽成一簇发髻,清雅秀丽的脸上,厚厚刘海斜在一旁,遮住了半阙眉毛,轻柔的鬓角垂于两侧,露出一双小巧粉嫩的耳朵。
少女抬起芊芊素手,轻轻触碰枯萎的木棉花树,曼珠双目轻轻闭合,一股蓬勃的生命气息从指尖流出,枯萎的木棉树顿时恢复了生机,枝干上肉眼可见的生出一朵花骨朵,随后慢慢地绽放开来,紧接着木棉树上结满了一朵接着一朵粉色的花,整颗木棉树变成了粉色海洋。
少女沐浴在金色的阳光中,仰望花海, 一阵暖风拂过额头,微微撩起刘海,在粉色的花瓣雨下,额头上朱红色的花钿若隐若现,曼珠洁白如玉的手伸向半空中,想要接住飘落的花瓣。
蒙渊身着盔甲,单手握住剑柄,看着花雨下的曼珠,神情有些目,眼神有些呆,心里默默想道这个天才在人前藐视一切,偶尔也会露出妙龄少女的娇俏。
“真美。”蒙渊喃喃一句,不知道是花雨美,还是花雨中的少女美。
曼珠回头望向蒙渊,眸子里又恢复当初的漠然,花雨中身影尽显孤傲。
“万物回春。”蒙渊双手抱拳对着曼珠颔首恭维道,“曼珠大师果然神功造化,化腐朽为神奇。”
“腐朽就是腐朽,外表装扮的再美丽,时间一久便经不起推敲。”曼珠神色淡然,仿佛看透了红尘的一切,“蒙将军,有何指教?”
“不敢。”蒙渊的头又矮三分,语气恭敬的说道,“在下已经找到了玄武的踪迹。”
“哦?”曼珠轻声应了一句,紧接着迈着悠悠莲步向着庭院外面走去。
随着曼珠的离开,那股蓬勃的生命力瞬间消散了,粉色花雨顷刻间变成枯黄的残瓣,此时还是一副生机盎然的木棉树肉眼可见的枯萎,再一次变回当初死气深深的枯木。
南海郡边陲的一座小城,紧靠海边,这里人都是靠打鱼为生。
曼珠一行人身着便衣走在街道上,城镇不大,但是该有的都有,怪异的是,整条街人很少,很萧条。
街上三三两两的行人,见到他们都迅速的躲开,周围房子里人纷纷关上门窗,不与他们接触。
蒙渊抬头看向二楼的一扇未关的窗户,只是看一眼,视线还没有收回,窗户就被关上了,蒙渊眼睛微眯,清楚看见纸窗后面有一道身影在偷看他们。
这时候,他们前方突然出现一个小女孩,怀抱里好像抱着什么东西,看到他们转身就跑,蒙渊向身后使了个眼色,李二狗和钟良手握长剑追了上去,一前一后把小女孩堵在原地。
李二狗这时候才看清楚,眼前的小丫头,大约八九岁的样子,散乱的头发下是一张脏兮兮的小脸, 身上麻布衣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补丁,脚上草鞋都快磨漏了,怀里抱着一只小乌龟,头和四肢都伸了出来,安静的躺在小女孩怀里。
李二狗问了她好多问题,但是小丫头只是默默低下头一声不吭,李二狗以为她被吓到了,于是抬手要抚摸她的头,安慰她一下,小丫头瞬间躲开了,扬起头,一双漆黑的眼睛凝视着他。
李二狗的手停在了半空中,瞳孔微微放大,常年血战沙场的身体本能地产生报警,让他紧紧握住长剑,不自觉地戒备起来。
“这是什么眼神?”李二狗心中大骇,
冰冷?不是,眼睛里看不出温度。
死寂?也不是,眼睛里没有丝毫生气,但是炯炯有神。
这是看死人的眼神,更像是她所看到的东西都是没有生命的,李厚吞了口吐沫,感觉自己掉进了深渊中,后背被冷汗打湿了。
钟良站在李二狗的身后,抱紧的怀中的青铜剑诡异地看着眼前,不敢有一丝动作。
片刻后,曼珠一行人赶了过来,小丫头感觉到了什么,把目光转向曼珠,曼珠手握雪霁,俯视这个诡异的小女孩。
李二狗看着目光交汇的一大一小两怪物长吁哟一口气,在他的心里曼珠就是一个怪物,绝美是绝美,就是看谁都是一样的,感觉那眼神就不属于人类,如今又来了一个年龄更小的,眼神更可怕怪物。
“你们是好人。”小女孩声音柔柔弱弱的很好听,但是听起来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股寒意。
小女孩慢慢后退,最后抱着乌龟跑了,一群人没有阻拦的意思。
“七窍玲珑心。”曼珠看着跑掉的身影,口中缓缓吐出一句话。
“什么?”蒙渊疑惑地望着曼珠,不知道她所说的是什么意思。
“那女孩有七窍玲珑心,此心有七个洞,身怀此心者可以聆听万物,分辨善恶是非。”曼珠清冷的声音从口中传出,又补了一句,“相传殷商皇叔比干有此心,破除妖妃妲己的妖术,把其击成重伤。”
“是商纣王的那个皇叔?”
曼珠瞥了一眼蒙渊,看向小女孩消失的方向,道心起了波澜,七窍玲珑心这个只在传说中出现的,如今却现世了,难道真如师傅所说的乱世将起吗?
那我的劫数又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