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手。”
一声尖锐的声从幽暗处传来,扶苏的手顿时停在空中。
“他怎么来了?”扶苏心中泛起了疑惑。
只见又有一辆马车驶来,片刻后停了下来,马车的帘子被拉开,一个太监服侍的人被扶了下来,来的正是秦始皇的贴身太监,掌管玉玺的中书令赵高。
此人体态微微臃肿,高帽下的白皙干净的脸圆润中带着阴柔的,嘴角上常年挂着笑容,分不清是真心的还是刻意的。
“拜见,扶苏殿下。”赵高操着一副公鸭嗓子对着扶苏行礼道。
“中书令,不在宫中侍奉父皇,来此有何贵干?”扶苏收起拿着戒尺的手负于身后,扬起头颅瞅着赵高,脸色颇为不善的询问道,两人是政敌,关系不怎么好,但是表面上的关系该有的还是有的。
“殿下请手下留情,亥公子是陛下的儿子,打他恐怕是不合理吧。”赵高对着扶苏劝解道,话语间隐隐有一丝威胁。
“哦?”扶苏听出了威胁的意思,但是手上的戒尺依然没有放下,“你是在对孤说教吗?”
扶苏身为秦始皇的嫡长子,身居高位,又常年受到儒家思想的熏陶,此刻扶苏歪头俯视赵高,头眸子散发着冷意,同时儒雅的身姿上散发出王者的气势,让赵高倍感压力。
“微臣不敢。”赵高毕竟是奴才,即使身在高位,面对身为自己主子的嬴世族人,气势上都会矮一截,更别说是大器已成的扶苏了。
“秦国是依法治天下,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胡亥殿下有错,扶苏殿下身为兄长,理应亲自责罚他,赵大人你这般阻挠,是藐视王法呢,还是无视皇权呢?”蒙毅是蒙氏家族子弟,蒙氏三代忠良,身受始皇帝器重,同时又是扶苏背后的支持者,面对自己的政敌当然不会放弃机会数落赵高一番。
“微臣冤枉,微臣不敢,请殿下恕罪。”赵高被蒙毅突如其来的一顿嘴炮打的有些下不来台,只好暂避锋芒,连忙跪下向扶苏求饶。
扶苏没有理会赵高,手上的戒尺在胡亥的脊背上重重地击打了三下,胡亥咬着贝齿,屈辱的感觉让眼中的恨意愈发浓烈。
扶苏语重心长地对着胡亥说道:“ 身为皇子应遵纪守法,勤政爱民, 以此为戒,下不为例。”
见到扶苏收起戒尺,赵高连忙上前扶起胡亥,把胡亥挡在身后,遮住了脸上那冰冷的恨意。
“扶苏殿下,微臣弹劾蒙渊宵禁期间,纵马夜闯皇宫。”赵高双手抱拳,眯着眼睛,嘴角间挂着微笑,一脸不怀好意地对着扶苏两人说道,“蒙大人,蒙家世代忠良,深受陛下器重,您说依照秦法蒙渊应当何罪啊?”
蒙毅眉头一皱,心想这赵高还真睚眦必报啊,真是见缝插针,不给一点机会。
“依照秦法硬闯皇宫,理应问斩。”曼珠听到问斩两字,眸子微微抬起,看向这边,李厚更是吓得跪在地上,但是蒙毅话锋一转,“但是蒙渊身怀陛下保卫国师的重任,见到曼珠大师被伪诏传至皇宫,才纵马行街,前来营救,合乎理法。”
蒙毅说道伪诏时意抬高声音,对着赵高有意提醒道:“如果这件事被陛下知道了,那结果就不一定是谁的罪了,你说是不是,赵大人。”
胡亥听见后面色不善的盯着蒙毅,似乎要当场发作,赵高急忙用眼神制止了他,并对着蒙毅屈身回复道:“不愧是深受陛下器重的蒙上卿,果然能言善辩,深知大秦的律法啊。”
赵高也在器重和律法上声音咬的重,借此来嘲讽蒙毅。
“赵大人谬赞了,在下只是忠君之事而已。“蒙毅听赵高嘲讽自己以权谋私,没有生气,淡淡地回礼道,”蒙渊虽然死罪可免,但是宵禁期间,纵马行街,按照秦律,重打三十廷仗。”
“来人啊,就地行刑。”
蒙毅话音刚落,赵高左右使了个颜色,立刻就有两个士兵拿着廷杖过来。
蒙渊此刻心中无惧,伸手褪去外衣,露出一身腱子肉的后背,双膝跪地,承受着左右两边廷杖的击打。
受到指示的两个士兵,出手丝毫不留力气,一副誓死要把蒙渊打死的样子,几下子把蒙渊的后背从无伤打到青紫,在打到皮开肉绽,血肉模糊,廷杖每打一下,都会带走一片血色的皮肉,粘连在廷杖上面。
蒙渊双拳紧握,脸上的眉头没有皱一下,不声不响的硬抗了下来。
随着一声廷杖断裂的声音,三十下杖刑结束,蒙渊的背后也已经被打的不成样子了。
“蒙大人真是,铁面无私啊,连自己的侄子都能狠心下得去手。”赵高一脸讥讽同时还不忘挑拨一下蒙氏叔侄之间的关系,“佩服,那么扶苏殿下,在下告辞了。”
赵高对着扶苏弯腰行礼后,带着胡亥离开了。
“哼!”蒙毅看着赵高离去的背影不屑的冷哼一声,“真是一个阴险的小人。”
扶苏扶起跪在地上的蒙毅,脱下自己的外衣,亲自为他披上。
“怎么样,有没有大碍?”扶苏望着蒙渊背后衣服上渗透过来的丝丝血迹,神色担忧地对着蒙渊询问道。
“谢殿下关心,微臣只是皮外伤而已,并无大碍。”蒙渊铿锵有力回复道,语气中带着丝丝的沙哑。
“殿下微臣,身体有恙,先告退了。”蒙毅向扶苏告退后,转身离去,在经过蒙渊身边时掏出一瓶药丢给他,蒙渊慌忙地接过了药,对着逐渐没入黑暗的背影行礼。
“蒙渊啊,别往心里去,你伯父只是面冷心善,其实他还是很关心你的。”扶苏拍了拍蒙渊的肩膀安慰道,“毕竟上一辈的事情又不是你的错。”
“回殿下,蒙渊没有怨恨伯父,只是身为蒙氏子弟,给蒙氏一族蒙羞了。”蒙毅有些落寞的回复道。
扶苏默默地抬了口气,没有多说什么,毕竟蒙家的事自己一个外人也不好插手,于是就走上马车朝皇宫的方向行去。
见到扶苏离去后,李厚赶紧跑过来扶住蒙渊摇摇欲坠的身体。
“蒙将军,没事吧?”李厚担心的问道。
“没事。”蒙渊摇了摇头示意,随即转身身后的少女关心到,“国师,您受惊了,驿馆里不安全,蒙您不嫌弃,请您屈身到寒舍居住。”
曼珠听到蒙渊的话,抬起头看向蒙渊, 眸子微微地波动,好像在思考蒙渊这个有些冒失的提议,片刻后,曼珠微微地点点她那如白莲花似的下巴,表示同意,最后消失两人的目光中。
“呸。”李厚望着消失在黑暗中的背影,恨恨地往地上唾了一口吐沫,愤愤不平的说道,“什么人啊,救了一只狗后,都会摇尾巴,将军为了救她被打成重伤,她连一句谢谢都没有。”
蒙渊狠狠看了李厚一眼,示意他不要乱说话,李厚被吓的缩了缩脖子,不敢在多言了,没有注意蒙渊的眼睛里多了些许的失望。
在去往皇宫幽暗的道路上,
“哼,他敢打我,他今天敢打我,我要让他死,还有那个蒙渊从小到大一直跟我作对,我要让他死无全尸。”胡亥瞪着通红的眼睛,手心握成拳头狠劲地拍打着轿子的扶手,嘴里发出愤恨的嘶吼。
“殿下,您今天太冲动了,如今扶苏内有蒙毅协助,外有蒙恬及其三十万大军支持,实力庞大,又身受陛下的期望,您跟他起冲突实,实在是不智之举。”赵高看到正在气头上的胡亥委婉的劝说道。
“老师,那现在该怎么办?”胡亥的心情稍微平复了一些,
“忍。”赵高的眯着狭长的眼睛说道,嘴角上挂着标志的笑容,整个一副笑面虎的模样,“等待时机,只要殿下登上王位,到时候整个天下都是您的,要杀谁还不是一句哈话的事。”
“还有那个美人,是孤的。”在赵高画出了那副美好未来的大饼后, 胡亥单手扶着额头瘫躺在轿子的座椅上,心里荡漾着那绝世尤物,嘴角不自觉地露出一抹留恋的微笑。
咚!——咚!咚!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三更已到,蒙府一处比较偏僻的庭院里,透过陈旧的纸窗,屋内的油灯上的灯捻即将燃尽,火焰在灯油上一闪一闪的忽明忽暗。
嘎吱一声,随着不知道多少年代的门被拉开,一股凉风袭来,吹灭了灯火,惊醒了卧在床上的蒙渊。
“什么人?”
蒙渊刚想起身,就被摁了回去。
“别动,趴下。”一句冷冰冰的,带着不容置疑的声音响起,
这声音蒙渊很熟悉,熟悉到第一次听到时,就被其深深的吸引住了,把它刻在了自己的脑海里,想忘都忘不掉。
蒙渊张了张口,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毕竟现在是孤男寡女,一旦惊动他人,是非肯定是避免不了的。
蒙渊只能听从她的话安安静静地趴在床上,感觉到盖在自己背上的衣服被掀开了,一阵冰凉洒在了自己的背上,忽然一只冰冰凉凉的小手触碰到自己背部,不知是突然间伤口带来的疼痛,还是因为别的什么,蒙渊的身躯瞬间顿了一下,随后整个身体就僵直住了。
“肌肉别绷紧,放松。”
说话间柔若无骨的手,轻轻地划过蒙渊的背部,带着药膏均匀的涂抹到伤口处,给火辣辣的痛感带来了清爽的凉意,就像暴晒在炎炎烈日的人,突然跳到潺潺流淌的溪潭水中一样。
蒙渊的背部逐渐的放松下来,借助淡淡的月光照应下,蒙渊感觉到曼珠就坐在自己的床边, 地上的苗条靓丽的影子随着背部划过的触感而微微晃动着,淡淡的处女香袭过的鼻尖,拨动着着蒙渊的心弦。
许久后,那冰凉柔弱的触感离开蒙渊的背部,随即盖上了之前的那件衣服,蒙渊心里面涌起些许不舍。
“国师。”蒙渊脱口喊道。
少女顿于门前, 月光洒在少女妙曼的身姿上,就像冬季里绽放的梅花,清雅而孤傲。
回眸间,精致的脸庞上那白皙的皮肤如水晶般晶莹剔透,一枚三叶型的花钿印在眉间红的栩栩如生, 清澈的眼睛淡然望着蒙渊,
蒙渊被这一副景象看的有些痴呆,颤颤地说了句,“谢谢。”
少女的嘴角划过一抹不可查觉的微笑,淡然地关上房门,走出了房间,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这个庭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