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说出‘宁教我负天下人,莫教天下人负我’这样的至理名言的人,会在乎别人寒不寒心吗?”袁熙笑微微的看着徐盖,徐盖被他说的眼中更多了一层的绝望。
他以为大不了他这条命就舍了,换得个徐氏一族安然无恙,换得个师父不受人挟制,他死也安心了。
被师父这一说,好像就算搭上他这条性命也是解决不了问题,对曹操根本不会有任何的影响。
“可是,他们毕竟没有错,也不会对谁产生威胁,杀他们干什么呢?”徐盖想不明白曹操如果不是为了威胁自己,杀徐氏一族还有别的什么理由?
“想想贾诩,贾氏一族有什么错?杀他们又有什么意义?”袁熙轻轻的一叹:“曹操那个人,杀人从来都无关对错,他要么不起念,起念必除根。”
一句话说得徐盖心往下一沉,好像一下子就沉入了冰河。完全就是陷入了死局,怎么都没有活路了。
“师父,我不管,我要救他们,我不能让他们死。”
徐盖焦急的样子都把袁熙给逗笑了,袁熙笑着问:“干嘛?你又想去劫大牢啊?”
劫牢救三百多人?那除非是把许都城给攻下来,否则万无可能。徐盖只是着急,又不是傻了,他当然知道师父在开玩笑。
师父有开玩笑的心,徐盖可没有。他急的汗都下来了,却只是低落的说了句:“能行就好了,我倒是愿意去。”
“我都说了,这件事一切由你,你还愁什么呢?最不济你总可以拿曹营的降将把徐家人换出来吧?”
袁熙早上就和他谈过了,当时他一点没当真,现在他又急火攻心了。
袁熙把如何处置俘虏的权力全部交给了他,他想怎样便怎样,没料到他却是什么想法都没有,就只是干着急。
急火一上来就能豁得出去死,什么主意也想不出来。平时徐盖没有这么笨,所谓关心则乱,他此时心智大乱,能保持平静的状态跟袁熙说话已经不错了。
“不行。”徐盖直摇头,那样太对不起师父了,那些人都是师父的敌人,他们都该死,至少他们不可以再回到曹营。
徐盖舍不得自己的族人,也舍不得伤害师父。这才是他最为矛盾的所在,若不然他就不会这么为难了。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舍不得战俘救不出你娘。”袁熙知道最牵徐盖心的人是谁,他就一个亲娘,徐府虽大,他的亲人也就两个,亲爹在这儿坐着呢。
徐盖心呯呯的乱跳,他就是摇头,一直摇头:“不行,就不行。”
“没什么不行的,咱
也不损失什么。你要是担心他们将来会成为咱们战场上的敌人,你可以让他们上不了战场。”
徐盖眼中满是疑惑的望向袁熙,显然他不明白袁熙说的话是什么意思,袁熙简单的提醒道:“曹操不是要活的就行吗?”
“哦,懂了。”徐盖顿时恍然大悟,立马就笑逐颜开了,他笑嘻嘻的转身就往外跑,袁熙急忙喊了他一声:“回来。”
“师父还有什么吩咐?”徐盖转过身却没有往回走,他还急着跑出去祸害人呢,长这么大没干过这么坏的事,忽然感觉好有兴趣。
“不到最后一刻,不急着动手。何况这只是个下下之策,要知道伤人易,树名难。”袁熙抬手指了徐晃一下:“徐将军远路而来,你陪着坐会儿,我去看看诸葛融。”
袁熙说着抬腿就走了,徐盖傻怔怔的看着袁熙走出了房门,他鬼使神差的追了出去:“师父。”
“你跑出来干什么?”袁熙特意给他留的机会,让他跟老爹好好的说几句话,他居然跟自己出来了,这是什么奇葩徒弟?
“师父,我,我要跟着你。”徐盖有点害怕,他不敢跟他爹单独相处,从小就是在他爹的打骂之中长大的,所以习惯性的能躲他多远就躲他多远。
袁熙上下扫视
了他一通,感觉他是有什么顾虑,于是劝道:“你不用想太多,父子相聚是人之常情。”
徐盖低头不语,袁熙看他有几分怯意似的,便又说道:“他若好好跟你说话,你便好好跟他说话,他若跟你动手,你只管还手就是,反正他打不过你。”
还手?这还带还手的?哪个儿子敢还爹的手?徐盖抬头看看袁熙,忽地一下笑了。这是什么师父?大逆不道在他这儿也能得到纵容。
“你要实在不愿意陪他,也可以不理他,一切随你。”袁熙说完就走了,徐盖却在原地一动没动。
他当然是愿意陪老爹的,只是怕老爹生起气来,不分青红皂白的抽自己一顿。师父一句话,就让他心里平静了,还手倒是不至于,躲一躲搪一搪还是做得到的。
打开了心结,徐盖便不再害怕了,开开心心的回到屋里,见老爹还是坐在刚才那个座位上。
他一步一步朝他的亲爹走去,走到近前深施一礼,他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手腕突然被徐晃那大钳子似的铁手给掐住了。
徐盖刚要展挣,一道急切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抬头,让我好好看看你。”
不知不觉的儿子就长大了,好像都还没有好好的看过他一眼,他就已经离开了自己。
徐盖慢慢的抬起头,一刹时四目相对,两个人都忍不住流下了滚烫的泪水,两个人都哽咽得说不出话。
“儿子!”徐晃一下把徐盖扯入怀中,紧紧的抱着不肯松一点手。自从那一夜徐盖假死离家,徐晃十日常有九日忧,无时无刻不记挂着这个不让人省心的儿子。
也不知道他过的好不好,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想家,更不知道他有没有恨自己。每每有从洛阳传来的关于他的一星半点的消息,都让徐晃激动好久。
徐盖大闹许都却连家都没回一趟,虽然徐晃人在上党,却也一样的惊心不已。一面为徐盖的安全担心,一面感觉徐盖真的抛弃徐家了而有些难过。
“爹!”徐盖忽然间控制不住情绪了,忍不住就失声痛哭起来。这一瞬间仿佛他十几年积攒的委屈一起涌上了心头。
“儿子不孝,儿子对不起你,爹,我连累你了,我连累咱们全族的人了。”
徐盖哭得身体都抖,他从来没经历过什么大事,一向是循规蹈矩的过日子。在许都的时候看袁熙砸别人家的房门,他都觉得实在是太过分了。
现在如果故景重现,劈门砸锁算个什么事呢?一把火烧了大门,也没什么可稀奇的。
“跟你有什么关系?怎么也怪不着你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