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说的话早已说尽,硬的、软的、诉情的、求饶的、耍蛮的……,无论什么都动摇不了袁熙要杀徐盖的决心。
此时万事俱备,只要袁熙一抬手,徐盖的人头就会落地,然而袁熙的手似有千钧万钧那么重,他怎么都抬不起来。
“主公,香还没燃尽,我还有话要和荣锦说。”赵云抓着四五杆拦在他身前的长枪,冲着袁熙大声的嚷叫,能多活一个呼吸都是好的,他能为徐盖争取的就是最后这么几个呼吸的时间了。
香还有三分之一,袁熙也没有动,他转过头看了一眼田娃手中的香,又转过头看着伏在木桩子上的徐盖。
袁熙不明白徐盖是怎么做到这么心如止水的,到死都没怨过他一句,他说出口的每一个字都是惦念着师父,扪心自问自己对他也没怎么好,他何以如此至诚?
铃声,好清晰的铃声,越来越多的人听到了铃声,是什么人在往这边走?越来越多的人扭头看向左面。
香还有四分之一,袁熙紧攥着拳头,手心里都是汗了。铃声越来越急促,应该是就快要赶到了。
香还有五分之一,袁熙的嘴角略显平缓,他松开手指,长长的吐出一口气。
“荣锦,你还有什么牵挂,你说啊,我都会帮你做到的。”赵云喊得嗓子都
哑了,徐盖却是理也不理,他趴在木桩子上感觉好像还挺舒服的。
袁熙的手一动也不动,冷冷的开口吩咐道:“把赵将军拉远一点,任何人不得靠近斩刑台。”
卫兵们连哄带求的往外推赵云:“赵将军,您别让小的为难了,就向后退几步吧。”
“主公,主公!”赵云不敢抗法,却也不忍心看着徐盖就这么被砍头,他卖力的呼喊也起不到什么作用,似乎只是情绪上的一种发泄。
“刽子手退后!”诸葛融突然挣开高颌的手,指着刽子手大声的喊了起来:“你闪开些,伤了徐盖我诛你九族!”
诸葛融不敢往斩刑台上跑,他转过身对着袁熙大声的说道:“主公你听!銮铃,是銮铃的声音,此时不能行刑!惊了銮驾,谁都担当不起。”
“胡说八道,哪来的什么銮驾?”袁熙脸色一沉:“待香燃尽,即刻行刑!”
銮铃?徐盖的身体忽然一下变得松垮垮的,跟一摊被抽离了骨头的肉似的,软软的趴在木桩子上,一个大活人突然之间就变成了毛毛虫的感觉。
原来师父真的给自己留了后手,只不过大家都猜错了,三位师娘的面子根本不够大,师父居然启动圣驾出宫来救自己。
师父啊师父,你有这想法怎么不透个信?有戏
一起演呗,你可吓坏我了,你知不知道,我真的以为就要跟你天人永隔了呢。
香还有六分之一,虽然只剩下一点点了,但是根据銮铃的声音判断,銮驾应该马上就到了,最迟也迟不到香燃尽。
诸葛融面具后面的脸一下子就放松了下来,真他娘的蠢,蠢破天了,我怎么就没想到呢?主公哪有可能真的会杀徐盖?我居然被骗了,我求的什么情?我应该加点油才对。
诸葛融气恨恨的冷哼一声:“那么点的香头不等也罢,田娃把香扔了,要杀赶紧杀,要砍赶紧砍,别耽误老子回去睡觉。”
田娃扭头看了诸葛融一眼,这小子怎么说疯就疯了?这时赵云也两手一分,拨开身前的卫兵,朗声嚷道:“我的话说完了,主公赶紧行刑吧,我都饿了。”
袁熙冷哼一声,斜眼看向赵云:“你饿了?你饿了,还想吃我徒弟不成?”
赵云不是说饿了,他是真饿了。早上他跑了一趟军营,又从军营跑到官道去救徐盖,回来又去一趟军营,别说饭,连水都没喝上就往袁府赶。
徐盖进戒律堂之前洗了个澡,又填饱了肚子,赵云澡也没洗上,饭也没吃上,这一天差点让他们师徒俩给折腾死。
“我不吃你徒弟,我就等着剁了你徒弟,摆宴庆祝
一下。”
袁熙看一眼诸葛融,又转过头笑微微的看着赵云:“哎哟,把你兴奋的,我要是连诸葛融一块剁了,你是不是能摆流水席?”
袁熙不着急行刑,倒是挺着急跟赵云拌嘴的。赵云不理他这个茬,转头对田娃说道:“扔了吧,小心烧手。”
田娃举起手里的香头,至少还有七分之一,再烧个两分钟一点问题没有。突然街边传来一声高喝“圣驾到!”,宣布着田娃这香烧不烧完已经一点意义都没有了。
卫兵把长枪横过来,推着百姓们潮水一样向两边退去,超大号的车马大轿驶进人们的视线之中,雕龙刻凤无比精美的轿板彰显着它九五之尊的地位,幢幡宝盖遮天蔽日,身边随行的小黄门和宫娥浩浩荡荡,就像一个长长的游行队伍。
袁熙一见,直接翻了个白眼,我天爷,怪不得来的这么慢,居然带了这么多的人出来。袁熙让他全幅銮驾出宫,为的是马车比人抬的轿要快一点。
没想到笨皇帝理解成了排场要大一点,所以他差不多把皇宫里所有的人都给带了出来,这不显得面子给的足嘛。
“接驾!”袁熙带领着文武官员走到銮驾前面,他双手抱拳深深一躬:“臣车骑将军袁熙恭迎圣驾。”
众官员齐唰唰跪倒,齐
声高呼:“臣恭迎圣驾!”
“众爱卿,免礼,平身。”轿门大开,汉献帝端坐在大轿中央,袁熙抬头一看,这个没心没肺的玩意儿,两个多月他吃的白胖白胖的,脸上挂着人畜无害的微笑。
他对这两个多月的日子那是相当的满意,一个铜板的正事也不用他管,吃喝玩乐都随便,歌女舞姬围成圈的任他宠幸,人生简直就是个大圆满。
现在要是谁说把治国重任真的交给他,他能把谁的嘴打烂。
别说这刺王杀驾如同屠鸡宰狗的乱世,就是给他个太平盛世让他治理,他也不干啊,这混吃等死的日子多好?谁愿意挨累?
汉献帝探头向外一望,只见两边跪的是黎民百姓,面前站的是文武百官,边上远远的一个破木桩子。
破木桩子后面跪着三个人,有两个是卫兵,那另一个低着头的人,应该就是曾经保护过他的徐盖了。
汉献帝往木桩子那边指了一指,问道:“袁将军,那是怎么回事?”
“我徒弟徐盖违反军纪,正要在此处伏法。”
“哦,朕赦他无罪,让他过来见朕。”这皇帝是有多想见徐盖?连犯了什么罪都不问,直接就赦了。
“是。”袁熙回头给赵云递了个眼神,赵云撇撇嘴,冷哼一声,还是朝徐盖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