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仪来找我了。”徐盖努力用最平静的语气说出这句话,然后几乎就是屏息的等着师父说话了。
“嗯,然后呢?”
然后?没有然后了呀。徐盖抬头看一眼袁熙,袁熙也在看画,根本没看他。
“我让他在门房候着,我想问师父,见还是不见呢?”徐盖考虑的根本不是见不见的事,但他只能是这么问。
许仪的身份实在是特殊,他这里来就是以身犯险。袁熙一声令下,他的小命就算交待了,甚至绑架他也是有可能的。
徐盖连个面都没见,直接把消息送到了袁熙面前,有九成的借刀杀人的嫌疑。从个人感情上说,他真的不希望许仪受到伤害,但是这事不能只考虑个人感情。
这事往小了说是一个朋友来看自己而已,往大了说这就是国事。他不能在这个问题上犯糊涂,何去何从只能是由师父定夺。
是抓是杀都在师父的一念之间,徐盖什么都左右不了,他只盼着师父别让自己动手,他怕,动手对不起朋友,不动手是不可能的。
徐盖知道早晚有这么一天,但是早和晚,多少还是有点区别的,能晚一天别早一天啊。
“问我做什么?想不想见,你自己不知道吗?”袁熙不介意徐盖跟谁见面,一个许仪能做什么
?
就算是曹操,曹操也曾许给徐盖牙门将之职,他不也没能留住徐盖吗?就算是徐晃,徐晃是徐盖的亲爹,徐盖不也选择了跟随师父吗?
许仪能给徐盖什么?许仪跟徐盖又能有多深的交情?他是能策反徐盖,还是能杀得了徐盖?
至于抓许仪或者杀了许仪,袁熙都没起过这个念头。一个小小的许仪而已,换成他爹还够资格。
真抓了许仪也威胁不到曹操,连许褚都威胁不到,许褚认可抛弃这个儿子,也不会受袁熙的威胁而投降的。
杀了许仪,往大了说也就是杀了个人而已。不杀许仪跟许褚还能交朋友吗?早就是死敌关系了,不需要火上浇油。
徐盖一动没动的站在袁熙身边,他没听懂师父的话是什么意思。想不明白就直接问了:“师父,我到底该怎么做?”
袁熙轻轻的笑了,这个傻徒弟,他要是不想见许仪,直接就打发了,他就是想见又不敢见。
“你的私事怎么处理,也要问我?有朋自远方来,这是好事啊,怎么把你为难成这样?”袁熙突然一拍脑门,恍然大悟般的从袖子里,抽出两根金条来:“是没钱招待吗?”
徐盖脸上的肌肉直抽,师父的脑回路如此清奇吗?
“谢师父。”徐盖深深的鞠了
个躬,起身的时候,顺手就抽走了袁熙手里的两根金条,然后转身就往外走,走到诸葛融面前,斜挑着下巴,晃了晃手中的金条:“陪我见朋友去?”
“呸,当谁没吃过饭吗?”诸葛融狠狠的白了他一眼,堂堂的军师大人还不至于跟谁蹭饭去。当然他绝不是拒绝蹭饭,而是他知道徐盖叫他的目的。
徐盖叫上他,就是为了让师父放心,有个人给他证明清白而已。既然袁熙足够信任他,诸葛融才不去当那个小人。
“哼,不去拉倒。”徐盖扬起脖子跟只骄傲的公鸡似的走了,那两步道走得那叫一个跩,什么叫六亲不认的步伐?徐公子那简直就是诛灭九族的步伐。
看着他得意的走了出去,诸葛融轻轻的叹了口气,又轻轻的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就是我亲生的,我也不能惯成这样。”
“我惯的,你有意见?”袁熙斜着眉毛,嘴也有点歪,一副痞痞的怪模样。
诸葛融还真是没见过主公这副德性,他连连摆手:“没有,没有,没有。”
许仪闻听侍卫说让他到门房候着,一颗心七上八下的扑腾,一步迈进门坎,他就等于把自己的退路给堵死了,甚至连生路能不能有都不一定了。
可是自己大老远的跑过来是
为了什么?为的不就是迈进这道门坎吗?原本的雄心壮志,在看到这个门坎时,立马就削减了一半。
现在才知道徐盖投到袁熙门下,是下了多大的决心,原来光是这份忐忑就不是常人所能承受的了。
不管心里有多少的想法,许仪表面上还是很淡定的,他微笑着向侍卫致谢,然后从容的迈步走进了袁府的大门。
坐在门房里,浑身就像是被火烧一样的难受,分分秒秒感受到的就是如坐针毡。天知道徐盖会怎么对待他,这个马踏蓬蒿的年代,谁和谁是朋友?
在许都做个贵族公子不好吗?逍遥自在的日子怎么就过腻了呢?非跑到这里来,到底有什么好处?此时才知道什么叫命贱如草。
放着好日子不过,自己把自己逼到生死都任由别人决定的地步,这是何苦来?就算袁熙有千好万好,人家也只是对徐盖好,自己凭什么能成为第二个徐盖?
许仪真的是半点自信都没有,他只是抱着一丝的奢望,或者说他就是抱着一丝的幻想来的。
自从徐盖“死”了之后,他每日每夜都失魂落魄的,反反复复想的就是徐盖走进袁熙家之后的变化。
徐盖又不是傻子,他跟随袁熙也不是一时冲动,那么长的时间,他早就深思熟虑
过无数次了,他能做出这样的选择,那就说明这个选择是值得的。
他能舍得抛弃全族,我也能,他能用一颗诚心去感动袁熙,我也能,只要上苍给我个机会,我一定能把握住,一定能。
怕只怕自己千辛万苦的来到这里,却连一次机会都得不到。万般皆是命,既然已经到了这一步,那就不必多想其他了。
徐盖攥着两根金条,脚步欢快的来到门房。他没有让人带许仪到他的房里,而是亲自跑到门房来他了。
“许仪!”徐盖笑哈哈的一下蹦到许仪面前,倒是吓了惊魂未定的许仪一大跳。
什么毛病?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跟个孩子似的?许仪急忙站了起来,气息不稳的朝他一揖:“徐兄,别来无恙。”
“谁说无恙啊?我这恙刚好了两天,你早来两天我连床都下不了。”
“呃?”许仪抬起头来,仔细的看看徐盖的脸,没错,真的是徐盖,他这智商去哪儿了?这就是客气一句,他连这也不明白了?
许仪无奈的扯了扯嘴角,硬生生的关怀了一句:“你是病了吗?现在好了没有?”
“好了,嘿嘿,你看我师父给我两根金条,让我请你吃喝玩乐呢。”徐盖就是来看旧时小友的,什么正事也不想跟他谈,叙叙旧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