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就是一直在袁府里陪着徐盖的一个下人,徐盖回来养伤的时候把他带了回来,他没什么表情的看着徐晃:“我一直在,我以为老爷会有话问我的。”
“嗯。”徐晃怎么也是个大将军,瞬间就冷静了下来。“我的确有话要问你。”
“老爷是想知道公子出事的前后经过吧?小的知道,小的这就说给老爷听。”
“公子在车骑大将军府时确实是摔了,不过只是一点擦伤并不严重,他就是想家了,故意把自己包裹成很严重的样子回来养着,为的就是跟家里人多说说话。”
“公子昨夜练功到亥时左右,身上确实洒了很多的酒,回来之后他身上有些冷,让我去准备洗澡水,我就走了。”
“公子许是喝多了,也不知怎么把自己给点着了,我赶过来用水泼灭了他身上的火,当时他很痛苦。”
“他说生为人子不能尽孝实是大罪,希望来生能有机会报答父母的恩德。还说不想袁将军伤心,让我骗袁将军就说他连夜赴任去了。”
“说完这两句话,他突然拔出佩刀就横刀自刎了,我想拦也没来得及。”
“公子没什么可遗憾的,他生在这等贵族人家,要什么有什么,一切都称心如愿,虽是命短了点,却也活得快活,他走的很
开心。”
徐晃死死的盯着那人的眼睛,那人的眼神一直没有变化,说话的语调也没变化,慢慢悠悠的没什么感情色彩。
“他走的很开心?”徐晃把其余的信息都过滤掉了,就问了这么一句。
“是的,他走的很开心,再也不用被布条子束缚了,他感到很轻松。”
“当时就你一个人在场吗?我记得他回府时带了四个人的。”
“就我一个人在场,那两个袁府的早就回去了,另一个”那人的目光向尸体的位置飘了一下,然后垂下眼帘:“三天前就请假回老家去了,当时他是在院子里跟公子请假的,三天前在院子里当值的人应该都听到了。”
徐晃不是傻子,这人几乎就是跟他摊牌明讲了,他要还是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那他就是没长脑袋。
不能就这么隐瞒下去,这是对丞相不忠!徐晃向前迈出一步,只见那人嘴角流出鲜血。
“你怎么了?”徐晃眼见着那人在自己面前慢慢的倒下。
那人吐了一大口血,清晰的说道:“袁熙要的是天下一统,不是赶尽杀绝,我听说贾家族人好像只剩不足一半了。”
什么跟什么?徐晃扯起他又重复了一句:“你到底怎么了?”
“我侍候公子惯了,我没照顾好兄弟,我对不起
他,我去陪他。”那人的眼神死死的盯着“徐盖”,直到气绝都未曾错开一点。
他死了,死不瞑目却依然勾着嘴角向上翘起。
徐晃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唯一一个知情人死了,他真的是自尽的,他是为了永久的保住这个秘密自尽的,为了保护他想保护的人,他心甘情愿的选择了自尽。
是啊,徐晃这时才反应过来他临死时对自己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袁熙要的是天下一统,不是赶尽杀绝。就算有朝一日袁熙坐了天下,那又如何?他不会伤害许都百姓,更不会伤害徐家。
而贾诩?他有七成以上的可能是冤死的,然而即使这样,曹操也一直在打压贾氏族人,杀的杀抓的抓,这几天就处理掉了一半有余。
曹操信奉的是宁教我负天下人,莫教天下人负我,跟他莫讲什么冤不冤,冤枉你的人比你还知道你有多冤,正因为他知道自己冤了你,才更担心来自你家族的报复,更要将你斩草除根。
自己如果装作什么都不知道,那么真的徐盖就是安全的。自己如果愚蠢的揭开真相,那徐盖就有了危险不说,自己的行为有什么意义?能得到曹操的信任吗?不能!
抓住徐盖,徐盖就是死路一条,说不定会被碎尸万段,而他的罪过能
是他一人之过吗?不可能的,他势必会牵连到整个徐家。
抓不住徐盖,那曹操就会怀疑自己是故意先放了徐盖,后递消息表忠心,说不定会给自己招来罪过,甚至整个徐家也会惹火上身。
“来人!”徐晃叫来两个小厮,把那人给搭了出去。“买口薄棺,把他葬了。”
本以为一个下人最多就是赐卷芦席呢,没想到徐大将军对下人还真是够好。
“拿针线来,准备一盆净水,再拿一套公子没上过身的新衣服。”
徐晃亲自动手把“徐盖”脖子处的伤口给缝合到了一起,虽然难看,好歹的完整。
用酒给他擦了擦身体,为了给看得清楚些,他大清早的点上油灯,一凑近,不小心又烧伤了尸身的后背。
好在面积不大,也没什么别的影响,他一件一件的给他穿上新衣服。
“老爷灵堂搭好了,把公子抬过去吧。”
“他年少未娶,又是横死的,进不得祖坟,简单的停放一会儿就送到荒郊埋了吧。”
徐晃用力的抽了一下鼻子,突然之间发现自己眼泪好像少了许多似的,刚才还泪如断线呢,这么一会儿咋就欲哭无泪了?
“老爷,多留公子几天吧。”
“是啊,老爷,事已至此我们总要好好的送公子一程。”
“老爷,
我知道您越是看着心里越是难受,可是治丧也不是小事,不能如此潦草啊。”
“闭嘴!按我说的做!”徐晃捡起佩刀,恶狠狠的盯着每一个人,仿佛天下间都是跟他作对的人。
看老爷怒了,也没人再敢劝什么了,乖乖的按他说的做了,灵堂就搭在院子里,很简单的一个大架子,挂上白绣球和白纱幔,一个香炉三柱清香,桌上摆着供品,空气中顿时弥漫着浓浓的哀伤的味道。
屋子里也没什么东西,除了床和桌椅这些简单的家具之外,就只有他的柜子了。徐晃打开徐盖的柜子,里面有他师父写给他的那封信,有他师父送他的拳套,还有许多他师父送给他的肉脯肉干,以及两坛好酒,一灌蜂王浆。
看来这些东西他是走哪儿带哪儿,从来不舍得离开身边,现在他怎么就舍得离开了呢?
尤其是这把佩刀,几乎已经成了徐盖身份的象征如果他不把佩刀留下,很多人都会在第一时间想到“徐盖”有可能不是徐盖。
徐晃静静的看着大伙忙来忙去,仿佛这个世界都跟他没关系了一样,他双目空荡荡的没有一点神采。
“老爷,您节哀。”管家小心翼翼的看着徐晃的眼睛说话:“还有很多的贵客等着您招呼呢,您不能在这儿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