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及时把傀儡钉从脑子里面拔出来了,黑斗篷受伤也不轻,没有受伤的那个头是直立肩膀上的,另一个受伤的头像是没了一样筋骨软踏踏的耷拉着,每跑一步那个头就上下晃动一点一点的诡异的很。
小七紧跟着不放,黑斗篷脚步不停随手往后撒了一包什么东西,如烟似雾的月光下只看见金光点点,黑斗篷不见了。“咳咳,呛死了,妈的,还带了情花粉?难道是采花大盗?我呸什么玩意儿,算了不追了,即便你逃得了今天,傀儡钉的后遗症你一定逃不了的。”小七的傀儡钉上是有毒的,即使黑斗篷把傀儡钉当场就拔出来了,毒液多多少少总会留下来一点儿的。情花粉呛在嗓子眼里,小七咳嗽了两声就回去了。
听说花柳巷子疫病死亡人数骤然增多,这天,乐天实地走访花柳巷子。远远看见有收尸队的人正在搬运尸体,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粗布麻衣也掩盖不住骨子里面的俊俏风流,腰肢劲瘦有力 ,神色桀骜不驯。此时少年正把倒毙路上的最后一具尸体搬上了平板车。
路面坑洼不平,车上堆了八具尸体,少年拉着平板车往巷子的另一头走去。他弓着身,身体前倾一副很吃力的样子,走过了两个坑,接着是个大斜坡,平板车颠簸了两下,最上面的那具尸体随着颠簸往下滑了一下,尸体的脚都挨着地了,乐天赶紧跑上前一手推车一手扶着尸体防止他继续下滑。
这时候有一大块乌云遮住了太阳,天阴沉了下来,阴风吹的树枝摇摆不定。似乎要下雨了。
上了坡少年停车小憩,一回头看见了车子旁边的乐天。墨色长发,白玉发扣,凤眼深邃,矜持清贵,不染纤尘的月白长袍仙姿缥缈见之忘俗。
少年道,“谢谢哥哥帮我推车啊!你不要离得这么近,会把你的衣裳弄脏的。”车上的尸体腐烂的厉害,烂肉脓包污血滴滴答答一直往下掉。
乐天道,“不碍事的。你才多大啊?怎么也在收尸队啊?”收尸队招收的是十八到六十岁的成年男子,这个少年面容青涩明显还未成年。
少年挠了挠头道,“快十六了,我是在给邻家铁哥帮忙的,他今天家里有事,我替他一天。呵呵。”
乐天道,“哦,你叫什么名字啊?”
少年道,“我叫陆小七,他们都叫我七郎的,呵呵呵。”
乐天喃喃道,“七郎?好好听的名字。”他抬头看天又道,“七郎,天色不好,我们赶快把这些尸体送走吧。”
七郎惊喜,“哥哥是要帮我运送尸体吗?可是,坟场到处都是尸山血海,哥哥你不嫌脏吗?”
乐天走过去把面巾解下来给七郎系上道,“不碍事。下次出来记得佩戴面巾 ,这种疫病会传染的。”
七郎深深吸了一口道,“哥哥的面巾好香啊!这是什么味道啊?”
乐天道,“天涎香,我们走吧!”
七郎在前面拉着车,乐天在后面连扶带推颠簸着到了坟场。坟场就是乱葬岗,民工们挖了许多大坑,坑里面燃着从地底下挖出来取暖用的黑鎏金,收尸队把尸体扔进去集体焚烧就行了坑里面的活越烧越旺经久不息。七郎和乐天把尸体倒进去 ,用地上的笤帚把车板上烂肉污血都扫了下去。七郎道,“哥哥的手也脏了吧!你随我到河边洗洗吧!这辆车子也得用水冲洗一下。”
乐天道,“好。”
乌云散去太阳又出来了。
坟场的旁边不远处就是一条河,淡绿色的河水,水不深,隐隐可以看见河底的自由自在的游鱼和随波招摇的水草。
七郎随便把鞋子一甩,挽了裤管下到河里用笤帚把车子里里外外清洗干净。一边冲洗还一边歌唱道:梨花开花满树白,游山玩水看云海,春风十里芙蓉帐,不如你的颜色好、、、。
乐天在水边洗了手,看着波光粼粼的河面和神采飞扬的七郎忽然觉得莫名的美好。
七郎忽然撩起了一捧水轻轻的洒在了乐天的脸上,七郎笑道,“哥哥,下来吧!水是温的一点儿都不凉的,你下来试试很舒服的。”
乐天难得童心未泯,他低头看了一下自己的鞋子,还好还好,今天白芷给他穿的靴子是样式简单穿脱方便的低帮靴,他应该会脱。乐天把靴子脱了整齐的放在岸边,下了河走到七郎身边。
七郎笑道,“怎么样哥哥,我没有骗你吧!哈哈哈,还不知道哥哥的名字呢?哥哥方便告诉我吗?”
乐天道,“在下乐天。”
小七爽朗的大笑道,“好名字。哈哈哈!乐天,乐天,哈哈哈哈哈。”他忽然弯腰伸手从水草里面抓起了一条青鱼,“哥哥 ,你看,今晚可以请你喝鱼汤啰哈哈哈。”
乐天也笑了起来,他吃鱼但从没有这么近距离的看过鱼,更没有用手触碰过活鱼。两人嘻嘻哈哈又抓了几条鱼,七郎用几颗水草把鱼串成了一串。临上岸时,乐天脚底一滑几乎栽倒,七郎借势把乐天扶了起来,乐天的脚腕还是扭了一下有一丢丢的酸麻。
日头偏沉该回去了,七郎又从岸边割了很多艾草铺到平板车上,浓浓的药草味道掩盖住了血腥味。七郎道,“哥哥,你要是不嫌脏就坐到上面我推着你走好不好。”
乐天略一迟疑道,“好。”
七郎把乐天扶上车,推着乐天悠然自得的在路上走,迎面遇见找乐天找的焦头烂额的柳红依。柳红依一见乐天坐在一堆艾草里面大惊道,“神君?啊呀呀!神君,你去哪里了让我们好找?怎么坐到收尸车上了?快,快下来 ,脏死了,白芷看见了又该唠叨你了。”
柳红依扶着乐天下了车 。乐天道,“呵呵呵,我去坟场看了看,脚扭了,多亏这位小兄弟载了我一程。”
柳红依道,“扭脚了严重不严重?我背你吧回去让白芷看看。”
乐天道,“没啥大碍不影响走路的,估计明天就会好了。”
七郎把那一串鱼拎着想递给乐天,柳红依道,“神君,这地方疫病严重,河里的鱼哪里能吃啊?白芷见了肯定会给你扔出去的。”
确实如此 ,白芷害怕传染上疫病,他们所吃的食材都是从神界专门运送过来的。
乐天为难的看了一眼七郎,七郎伸出去的手又缩了回去,失望之情溢于言表。乐天赶紧安抚道,“七郎啊!我就住在铁成钢的家里面,你要是有时间了可以过来找我玩啊!呵呵呵。”七郎点头,“好。”
一天比一天死的人多,青桐回来时再次请求乐天三思,乐天再次惩罚了青桐。铁成钢焚烧完他们小队的尸体后又来缠乐天了,话不多说直接就是噗通一下跪在一边。
青桐悻悻的走了。白芷本来是竭力反对乐天救人的,但看到铁成钢长跪不起时他又不再说反对乐天救人的话了。乐天道,“白芷,扶铁成钢起来说话。铁成钢,我不是不救,容我想想办法再救。”
这时,院子里面进来了很多人,都是铁成钢的街坊和朋友。他们都挤在门口不敢进来齐刷刷的跪在门口磕头道,“求神君救救我们吧!”他们之中,有的是全家中毒,有的是父母或儿女中毒,其中,谢九州和杜老大家最严重,他们家有几个人都到晚期了就关在大医馆里面等死呢。
乐天心中踌躇,白芷和青桐说的话是实话,这是当今神界的现状---拿钱的很多,干活的没有,大多神官都是吃粮不管闲事乐的自在逍遥。很多神官没有飞升的时候也是凡人,但飞升了以后就会忘记自己曾经是凡人了,在神官们眼里凡间的人就和地上的蝼蚁一样,死了就死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院门吱嘎一声又被推开了,这次是那个姓陆的散修带着他的儿子陆小七来了。散修名叫陆士奇,是个哑巴,儿子是他收养的孩子。陆小七还不满十六岁,也经常来铁成钢家里玩,和乐天早已熟悉 ,人也活泼的很,别人见了乐天都是敬畏有加吓的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唯有陆小七,一见乐天就笑的眉眼弯弯脆生生的叫一声:神仙哥哥我又来看你了。有时还会给乐天带些他的私藏宝贝,几颗糖果啦,一块甜点啦,追着撵着非要喂给乐天吃,乐天也很喜欢他,有时会留他一起吃饭,有时还会教他一点儿浅显的法术。陆小七还是唯一一个知道乐天俗家名字是叫顾南枝的人,那是他撒娇使泼缠了乐天七天才问出来的结果。
今天的陆小七看着病恹恹的站都站不住,他的爹爹是个哑巴不能说话,急得比手划脚满头大汗,乐天一摸陆小七的脉搏焦急道,“城里的果子都已经收缴销毁了呀!重症患者也都全部圈禁起来了,你怎么会染上疫病了呢?”
陆小七痛苦的捂着肚子道,“谢宝树让我喝了他剩下的半碗糖水肚子就开始疼了呜呜呜,神仙哥哥我是不是要死了呀!呜呜呜神仙哥哥救救我我不想死啊呜呜呜。”
乐天让陆小七躺在床上给他仔细看了看,果然是染上了疫病,谢宝树也是谢九州的儿子,疫病早期患者,医馆地方有限,只能让早期和中期的患者在各自家中自行治疗,陆小七的症状也很严重,乐天忧心,谢宝树是早期患者,七郎和他同饮糖水就被传染上了,难道真如白芷所言疫病已经变异进化开始无差别传染了吗?要真是那样龙城必亡啊!
红依跑着来报,发现了大面积被传染的人群,这些人大多都是照顾早期患者和中期患者的家属 ,初步推定这种疫病已经自我变异进化了开始无差别传播了,而且传播速度越来越快,身体虚弱的老弱病残孕是易感人群。青桐也派人来报,晚期患者正在加速死亡,镇定剂也不管用了,有的互殴有的自残有的逃出了医馆到大街上胡乱咬人,医馆的人手严重不足,请尽快派人前来协助。
街上哭声一片,整个青州犹如一个丧尸地狱,越来越多的人聚集在乐天院门外面苦苦哀求。
乐天再一次动摇了,红依拽着乐天小声劝道,“神君,天道即是无情道。这种毒是从神界来的,变化迅速传播速度惊人。凡间无药可医,会不会是天道要灭了龙城啊!我们如果强行救治就是在逆天而行会遭反噬的。”
乐天叹气道,“我身为神君之首享用凡间千万年供奉,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都全部死掉吧!凡间不是有句话吗,尽人事知天命能做到问心无愧就好。”
红依道,“神君三思啊!六千年一轮回,你现在正是神力最虚弱的时候啊!万一要是元神受损,你明年拿什么接替帝君镇压六界?”
嗵的一声,院门被撞开了,几个浑身腐烂的人跑了进来看见乐天噗通一声跪了下去 ,他们脸上的肉已经腐烂了大半儿,白森森的牙齿露在外面,张着嘴但是却已经说不出话来了,有个烂掉一只眼睛的人爬到乐天脚边用手拽着乐天的衣角嘴里啊啊呜呜的乱叫 砰砰砰的把头撞向青石地面,其他人见状,也都跪在地上哭求乐天配制解药立即施救。 红依道,“不是神君不救大家,是神君没有能力救大家啊!神君身体有恙在药理方面知之也不多,实在是心有余力不足啊!”
乌泱泱的百姓们跪在地上哀嚎,“救救我们吧神君,你是天上的神君啊!你要是救不了那天底下还有谁能救得了啊!”
城主也感染疫病派人过来求救了,陆小七抱着乐天哭道,“神仙哥哥,我身上好疼呀呜呜呜。”
乐天撩起陆小七的衣裳一看,他的皮肤上出现了小黑点儿,有的地方已经开始溃烂了。这种疫病在体内变异进化发展的如此迅猛让乐天始料未及,不能再等了,乐天道,“白芷,准备配制康复丸的药材吧!能有一线生机总比没有生机要好吧。”
白芷稍一犹豫拽了拽乐天小声道,“神君,我们要不要告诉他们,这种疫病是从神界的来的,凡间的药是解不了的,神界的药也不一定就能解的了!喝不喝药全凭他们自愿,如果药不对症让他们生死自负怎么样?”
乐天道,“不可,如果告诉他们这种疫病是从神界来的那他们就会由怨生恨最终反叛神界,到时候别说我们,就是帝君想控制局面也很困难。千百年来,凡界一直虔诚的供奉着神界,就是为了想让神界保佑他们啊!如果他们知道了让他们遭受灭顶之灾的疫病来自神界他们还会把神界的神官们视若神明吗?帝君的脸面往哪搁?”
白芷道,“既然如此,那就先让一个人试吃一下看看效果了再扩大范围推广吧!”
很快,乐天派人从神界送来了大量的奇花异草开始炼制康复丸药,人手不够,铁成钢和亲戚朋友左邻右舍还有一些轻度患者过来帮忙,众人拾柴火焰高,大家昼夜不息赶制炼药,第一批康复丸一共炼制了三百粒。这个消息让青州所有的人都振奋了起来 ,很多人自发的敲锣打鼓欢天喜地的庆祝解药炼制成功,大街上一片欢欣鼓舞,每个人的脸上都是喜气洋洋,大家都觉得命途有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