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宸足足睡了两个时辰,梦中出现的赫然是重上学院的这两年的点点滴滴,每一刻都有青晏的身影。年轻睿智的储君,在每一个看向她的瞬间都异常无措。就好像,两人的五感互通,他追随着她的笑。
“殿下,陛下召您进宫。”东宫女官平静地转述了传旨太监的话。
床上的男子睁眼,明媚的阳光在眼下洒下一片鸦羽,深邃的眼中含着一丝冷漠,眨眼间又消失不见。
同为皇室专供的黄色,姜宸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四爪金蟒,说不出多嫌弃。怎么看,都觉得不顺眼,也只有在皇帝召见才会穿得如此......
想起那位在他半醒不醒时传旨小太监的语气,不假分辨的开心,连带着他的心中都开始有些期待他的好父皇给他准备的“大礼”。
“朱凭。”
守在门口的朱凭正搓着手,就听见一道清冷的声音。他立刻收了散漫,抱着两把剑,正了身姿进门。
“殿下有何吩咐!”表情严肃,一副随时可以赴死的口吻。
虚弱的太子殿下一本正经的开口:“去把本殿压箱底的鹅绒披风拿来。”
“啊?殿下您冷吗?”朱凭一脸天真的发问,这个要求简直闻所未闻,殿下身体是比一众暗卫还强健的。曾经,他脑抽提醒殿下添衣,被罚了是军棍。梆梆痛的那种!
果不其然,下一刻自家殿下就凝视着他。
“今日,进宫面圣。”
朱凭:寒冬腊月,还要装弱不禁风的废物太子......
“是!”
白衣胜雪,陌上公子,要真的只是寻常人家的公子就好了。
轿子抵达内宫宫门处就被拦下了,红轿里的人被朱凭牵下车,走五步停一下。如果没有小时的遭遇,他的身体也不至于如此差。是个个跌入凡尘的谪仙人,看着让人不敢靠近,又不自觉想呵护。
看着守门的士兵的眼神,朱凭瞬间明白他们又在心中同情太子殿下了。
朱凭:如果我没查错,眼前这二人是二殿下的人吧?被死对头的手下同情是什么感觉?
害,尽管二殿下并不是坊间传言中的那样,人俩关系好着呢。
心中盘算了一下宫中布局的姜宸,掩唇咳嗽,“咳、咳咳!”手中无手帕之类,将血迹滴在白色的鹅羽袖边。脸色苍白,就差两眼一闭...
两士兵见状,慌张得不行,一时间直接忘了要查身。
就在进宫门的瞬间,酝酿已久的大雪终于降下。白雪还未降落在姜宸的肩头,头顶洒下一片阴影。朱凭执伞,帮他挡住了寒意。
红梅图做的伞面,逗笑了矜贵的某人。
看见这难得的一抹真诚笑容,朱凭知道自己这扇面没选错,青晏姑娘的丹青是真不错也不枉他被她坑的四百两银子。在他沾沾自喜时,一只冰凉的手拿过红梅伞。
朱凭:“......”大意了。
于是姜宸自己撑着伞走在他前面,剩下朱凭光着头跟在他后面。
没走多远姜宸就看见了一道又瘸又拐的瘦弱影子走在前方,她的肩侧也有姜宸袖上的“梅花”。他脚步快了几分,果然闻到了她身上冷冽的雪松味道,他伸手,后面的朱凭退下了。
越看那“梅花”姜宸握伞的手捏紧了,冬天来了徐思见。
明明想走到更前为她挡雪,想到现在在宫中,想到相识这两年的礼貌与疏离,他终是放慢了脚步。
一身鹅黄的女子在初雪落在肩头那刻就知道后面有人,而且知道是谁。别忘了,她是从哪里出来的,背后识人只是基本功。她自顾地扯着嘴角,任由那人跟着,反正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勤政殿···
姜王背着手站在龙座前,眼神坚毅,哪还有平时太医署说的那样久病缠身。可见为了站在这里,砸了不少药。
青晏:这般喜欢吃药,就是不知道受的住么。
“儿臣,参见父皇。”行礼行了足足两分钟才跪下,姜王看着眼皮直跳,觉得他太弱了。也没想过,这么多年姜宸明里暗里帮姜宁挡了太多灾祸了。
“草民青晏,拜见陛下。”虽行拜礼,但她腰杆挺得直直的,伏地一瞬就直立了。
“我儿身体不好,起来吧。”
姜宸身形僵了一下,慢吞吞的站起来。
姜王的眼神在两人之间徘徊,幽幽地开口,“青晏,你可知罪!”小全子默默把徐思见带上殿。
青晏:这么久才出手,狗皇帝和院判真能忍。
是的,她知道徐思见只是小儿科的变态,在皇帝面前搞事肯定是他的好大爹指使的。
青晏抬头与姜王对视,拿出了她在科考中的锐气。不卑不亢,“草民不知,何罪之有?”
一般这种情况,就是查私情,一男一女还能问什么?你仔细瞅,会发现沈某人眼底有意料之中的高兴,只不过她低着头你看不见,我的小太子。
姜王:“还要朕说出来吗!思见,你来告诉她她犯什么罪了,把你看到的都说出来。”
徐思见本来挺怂的,直接被姜王一句“思见”喊自信了。
徐思见:“回禀陛下,我与太子殿下共同求学于国学院。我不止一次看见青晏与太子殿下在书院私会,昨日更是抱在了一起。实在是有违规矩,就学的这几年带这、书院的同年们胆大妄为,父子们不厌其烦.......”
巴拉巴拉说了很多,每一句都“痛心疾首”。
姜宸沉浸在那句抱在一起中了,差点当着姜王的面嘴角上扬。
“理智且冤屈”的青晏:“陛下!这是诬陷,草民与太子绝无私情,徐公子所言只是一面之词。她定是因为草民侥幸测试胜过了他几次,便想借此把草民赶出国学院,再无与他争辉之力。可,草民只是想谋一份出路啊,陛下!”字字真切,才怪。
姜宸:是我配不上你才对。
国学院,她这是在提醒自己,她在未来的姜朝栋梁们中的地位。想通这一点的的姜王,更加确定了要废掉这两步棋的心。国师早与他离心,谁也不信谁。
姜宸平静答道:“父皇,青晏姑娘在学院是出了名的娴静、守礼,您怎能相信这种无稽之谈!”
偏殿的徐院判眉头一皱,朝自己的亲信招手。不到一刻,勤政殿再次迎来了人。
殿中跪着一群人,他们神情唯喏,不敢看前面的姜宸。
“臣乃东宫翊善/詹事...”
“众卿平身。”
“臣等不止一次,在东宫夜巡时发现青晏姑娘从殿下的寝殿里出来。”
好家伙,群臣叛变。
姜王愤怒的盯着姜宸,“这些都是你的属官,他们说的话,还有假的不成!”
青晏刚想再解释两句,只见一向孝顺的太子开口阴阳人了。
姜宸:“父皇说错了,第一,是儿臣多次纠缠青晏在先,她碍于我的身份一直忍着,是儿臣心悦他。第二,他们是东宫的属官。”
“放肆!你在怪我没有放储君权给你?你居然为了一个女人忤逆你的父皇!”随之而来的还有他扔到姜宸脸上的一打折子。
青晏一阵懵,没明白姜宸怎么不含蓄了,连强权逼人这种话都说出来了。看着他被打红的脸庞,她又在心中可惜,打坏了你就完了,狗皇帝。
姜宸手伸出来,又要说话,姜王直接给了他一脚。力度还不轻,好在姜宸并不是真的弱不禁风,不然已经离开人世了。(之前说话时,他已跪地)
然而他奇迹般地,慢慢地坐起来了。二人震惊,只是心情不同。
“这么爱她吗!来人,送太子回东宫,没有朕的命令,不许出一步!”
等到太子被送走,徐院判从偏殿来到勤政殿。
徐德笑得老谋深算,“你做得很好。”
“院判?你怎么、”
徐德:“你不必知道,做你该做的,不然沈未霁...”
“明白了。”
徐德满意的捋胡子,原本就那少的可怜的胡子眼下更加岌岌可危。
徐德和姜王两个人加起来,心眼不止两个。这不,姜王笑眯眯地送走了徐德,留下了青晏。
“陛下有何事不妨直说。”
“听说,你和国师认识?”
“?陛下,这比我和太子殿下又私情还不可信,敢问您是从哪儿得来的消息?”
“当真?”
【答应他】
【为、】
【命簿】
【算你狠】
“草民记得不是很清楚,敢问陛下能否告诉草民国师大人的名讳...”
“国师本姓沈。”
青晏:同姓就认识?
“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
“姜朝往北有一座雪域,里面有一种神药叫弥生果,你把它带回来,朕就可以赐你平民户籍,拥有户籍你就可以参加科举而不受徐院判的掣制,他那个宝贝儿子可不好对付。你得有能力...”
“草民知道了。”
“记住,你不是为了沈未霁去求药,是为了姜宸。”
“陛下,在乎大皇子还是太子殿下?”
“这不是你该问的”
......
刚出勤政殿的青晏,脚步顿了顿。用一种不是很大的声音,“本来就是为姜宸去的,有没有威胁都打算想办法救他的”
下一刻,窗口处人影闪动,往东去了啊。
她笑了,正常走出宫门。可千万不要让我失望啊...
【你知道该怎么做吧】
【这是违反、】
【这里没其他能管你的人】除了我。
【我试试,只此一次,你那话破绽也太多了,我听着都做作】
【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