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棉一路牵着还在抽抽搭搭的母亲，怕看到糟心的人没有回家，直接拿了她的工牌在不远处的招待所开了间房。
“娘，钱票，我饿了。”
自家老娘晕了过去都愣是没反应过来，沉浸在自己悲伤中的柳翠兰一听到女儿的声音喊着饿，手自动地开始掏起了衣服里边缝着的口袋取钱。
姜棉接过后嘱咐，“我去买点吃的，您乖乖等我回来，别乱跑。”
等她回来的时候，柳翠兰还在哭，不过声音倒是小了许多。
估算着还能哭上一段时间，姜棉也不打扰，递过去一杯热水让她补充水分，就坐到了她的对面开始啃包子。
姜棉倒是不委屈自己，国营饭店新出炉还热乎着的大肉包，另外还有一大碗臊子面。
饭店借的碗，一会洗了她还要还回去。
要说现在的人是真实诚，那碗面的量够足。
姜棉挑出来了一小碗配着肉包子自己吃，剩下没怎么见少的面还有俩大肉包是留给母亲的。
等她呼啦啦地吃完，这饭量要是放在前世的后来都能给她吃撑了，但现在也就七成饱吧。
包子里满满的肉馅和油汁不但不腻味反倒喷喷香，还挺回味。
舔了舔嘴唇，看着剩下的两个大肉包有些蠢蠢欲动。
不过最后理智小胜了一把，买的时候还不感觉到贵，但现在冷静下来，七五年，自家也就小康水准线上，这么个吃法还是有丢丢肉疼的。
再说母亲她可能吃，这分量估摸才够个饱腹，忍忍，权当减肥了，等自己赚上了大钱，包子管够。
目光抽离，扭过头就对上了母亲红肿的眼。
“咕噜噜~”
肚皮抗议的肠鸣声响起。
“离婚吧。”
在母亲一滴不剩地干完了一碗面条包括里头的汤汁打起饱嗝后，姜棉开口了。
她母亲年轻那会儿，也是盘顺家世好的城里姑娘。
关键是家有虎父，能被忽悠地大着胆子为了那男人跟柳老爷子叫板，还是挺有勇气的。
看上他姜大卫啥了？
一无是处，除了张脸倒是还能看看，就是一把年纪了的现在，稍微拾掇一下出去倒是也能骗好些莺莺燕燕跟俏寡妇。
反观自己母亲，可以说当年的白富美跟穷小子的结合。
因为年纪大了，不注重保养，心里又一直憋着事，忙忙碌碌为了整个家，伺候了那男人还要对着自己的亲妹妹小三跟一对小的。
明明只比柳芝芝大三岁，看起来却是老了有十岁。
被老观念给坑了的她已经不求什么回报了，只是觉得已经都到这个地步，这辈子忍忍就过去了，完全失去了自我。
更可怕的是，她还藏着责怪自己的心理，觉得自己没有给姜家生个儿子，觉得造成这一切的原因有一半是因为自己。
当然了，前者思想姜棉管不了，但后头的人为算计谎言，她势必要将母亲给拔出来那泥沼。
“姜大卫，好色，小气，暴躁，欺善怕恶，打老婆，偷情找小三，男人身上的缺点全占了，这种男人不离婚还留着膈应自己？”
姜棉当初也是小打小闹一路拼到了小老板的位置，在谈判上自有自己的一套。
不过是一个离婚问题，撇开角色，面前一名家庭妇女，可要比她当初面对老奸的商人大谈几百万利润往来要轻松许多。
发泄过后的柳翠兰一脑懵，还没有来得及装下过多的想法。
在听到这一番话后下意识地将那些个词往姜大卫的身上都标了上。
没毛病，是占全了，就剩下赌和毒了。
可是离婚，也太过了，不可以……
姜棉既然今天提出来，就不会给她思考反悔的余地，务必做到一击必中。
“不要说顾忌子女，首先就我什么龌龊都知道了，你不知道的我也知道，有这种父亲比没有更令我心里难以接受。
至于那个小的，又不是你儿子，人有自己亲妈护着，您只有我，我也只有您了，娘！”
最后的一句直戳柳翠兰心窝。
她早就对男人失望，就是再顾着姜小虎，内心深处也只有自己生的女儿才是最亲。
原先为了女儿，不想家庭破碎，不想她知晓这些破烂事，想熬到她成年后出嫁的想法在她知道了所有。
原先的坚持有了松动。
“棉棉，离婚不是这么简单的，你还要嫁人，婆家外人的看法……”
姜棉掏出口袋里的照片，将王莹和陆耀祖的合照抽出后一把丢到了桌上。
“喏，这就是你差点给我卖了的人家，看看。”
之前女儿就同自己说过那霍家小子的情况，只不过觉得可能只是她在气头上，又没有个证据。
想着那样的人家，男孩也长得像模像样，自然也就没往心里去。
迟疑地拿起了桌上的照片还想问她是哪来的，结果嘴一张，视线瞥到了辣眼的内容，直接张成了个O型，闭不上了。
“柳芝芝早就知道了，要不然人不给她自己女儿介绍？而且这人有病，心理变态的。
我要真嫁过去了，那就是守活寡还要被虐待，说不定等哪天熬不住了，直接一刀给人捅死来个鱼死网破。要么我也自杀，要么就被抓了去坐牢，一辈子就这么全毁了。”
姜棉开始给母亲做了心理暗示，将自己可能会发生的结果，也是上辈子的真遭遇很冷静地分析给她听。
“不！不会，不嫁他，怎么可能，我不同意，这种人咱不嫁！”
也顾不得这露骨恶心的照片是怎么来的，女儿有没有看到污了眼。
脑中自动将文字变成了画面在眼前展现了那一幕幕的场景。
不要说杀人坐牢了，就是想到女儿会被虐待的，柳翠兰的心脏钝痛。
姜棉按住了她的肩膀，继续道：“就算没有姓霍的，未来还会有姓王的姓李的。
柳芝芝她为了算计很有可能与那些媒婆婶子合作，防得了一次防不了别人的有心而为。”
果然，柳翠兰的脸色不对了，“不，不可能的！她是你小姨妈，她为什么要害我们，她怎么能忍心？”
“为了钱，为了彩礼她会！她之前是不是跟您提过，如果跟霍家定亲成功了那彩礼钱先借她应急，为了给王莹治病？”
柳翠兰一点头，“咱家平日开销也不大，我和你爹都有工作，钱够花还有得存，莹莹治病要紧，那钱也是借的，你小姨承诺等以后手上松了按月还。”
姜棉冷笑。
“就是王莹做了手术，未来还需要养护吃药，她连自己生的姜小虎都要靠你养着，上学吃饭穿衣哪个不是你掏的钱，以后大了还要娶老婆，她什么时候手上能松了？”
“就是想找个有隐疾的高价卖了我，空手套白狼，再把钱拿去给自己女儿治病，给她自己添新衣服！”
“不，不会的，她……”
柳翠兰慌了，越琢磨越觉得女儿说得可能就是事实，无力反驳。
见母亲对这个妹妹心中有了动摇，姜棉开始进一步洗脑。
“姜大卫跟她一直都有往来，她没有把你当做姐姐，更遑论是我。
原来你是不同意的，可姜大卫他一直支持，所以他早就都知道，他就是想卖了我，卖了我这个女儿，给他那小三的女儿治病，他们才是一家人！”
柳翠兰脸上血色全无，哆嗦着嘴巴，眼眶又泛起了红。
“不！不能的，他是你爹，你的亲生父亲！”
“能，他能！这一次不成功还有下次，下下次，娘！我不想嫁人，我怕，我怕承受不住虐待，我会疯的，我会杀人，会坐牢，自杀……”
姜棉崩溃哭喊，吼出了上辈子承受虐待时的委屈与无助。
感受到了女儿的痛苦，想到那个可能，柳翠兰的坚持在这一刻彻底被击溃，一把抱住了姜棉痛哭出声。
“棉棉乖，娘不会让他们欺负你，这个家毁了，早在当年就毁了，咱们该怎么办啊……”
回搂住母亲，姜棉迅速抽回了情绪。
娘，不要怪我。
这个家比你想象中毁的更早，早在王莹的出生。
而且，就是没有柳芝芝还会有其他女人，姜大卫不是个东西。
“娘，姜大卫我不会认他，可是我还有你，我需要你，你也有我在，没有他，过得更好，不会再委屈，不用担心被卖钱供他们吃喝玩乐。”
“离婚吧，外公也知道了，照片就是他亲手洗的，他让我告诉你。
你是他柳泉的女儿，要活得有志气有筋骨，柳家女儿当自强，离了男人照样撑起半边天，咱不受那窝囊气，他永远支持你！”
最后一句话对柳翠兰非常的重要。
父母子女永远是人生中份量最重，最有决定性影响的人。
柳翠兰被震住，眼泪也忘了流。
“爹他都知道了，他肯定很失望吧，当年我不顾他的阻止，硬是自己选了这么一个男人。”
“现在还不晚，娘你也才三十六岁，人生大半辈子都没过去，还有机会让一切重新恢复正轨，所以……”
“离，婚？”
“对，离婚，离了他，你还有我，不羞耻是新生，好日子还在后头，要向前看。
外公在家里等我们呢，还有小舅舅他们，不过就是丢掉一个动辄打骂你又出轨的姜大卫而已。”
看见母亲眼中流露出了对未来的憧憬，感受到她抓着自己的手在颤抖。
“好。”
很轻的一个字终于从坚强了大半辈子的柳翠兰口中吐露。
姜棉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