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老爷的寿辰就这么草草了结。
今日他是寿星，宴会后期时段却几乎不在场，只留吕氏一人在场中周旋，等忙完所有的事情，吕氏才拖着疲乏的身子去看望女儿。
槅扇被轻轻推开，室内光雾轻浅，翁汝舟刚刚洗浴完毕，此时正坐在梳妆台前，由身后的婢女慢慢打理自己一头乌黑如绸的墨发。
屋子外的雨还在下，雷声闷重，疾风呼啸，吹得檐铃作响。
而室内烛火交映，光雾涌动，十分暖和。
“母亲来了。”
翁汝舟垂眉静静看着手里的东西，听见吕氏上前的动静，却没有立即抬起眼。
她的眼尾垂下，不知道在思量些什么。
“哒”的一声响。
一碗热气腾腾的红糖姜汤放置在桌案上，铜镜前的少女抬起眼睫，眸光向上掠去时，在铜镜里对上妇人一双温婉的眼睛。
“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
妇人轻轻抬手，接过侍女手中的红木梳子，慢慢绕步走到翁汝舟的身后，接替侍女梳头的工作。
她看着铜镜里的女儿，温柔道：“被今天的事吓到了吗？”
发丝儿被梳齿拨动，吕氏的力道很轻，目光却是一点都没落在翁汝舟的一瀑青丝上，而是紧盯着铜镜里的面孔。
少女生的昳丽，常日却习惯扮作男装，即使在府邸里头，也是以男装见人。
此时一袭素色中衣，散着墨发坐在圈椅之上，倒是雌雄莫辨，有一种中性的美。
没听见女儿的答话，吕氏微微蹙眉，她眸光微微下瞥，瞧见翁汝舟手中的信件，赫然是紫鹃方才搜查出来的“情书”！
吕氏眸光一冷，手下梳头的动作顿时慢了下来，她道：“这种东西，你不扔了，还留着做什么？”
翁汝舟指尖捏着薄薄的信纸，懒散地玩弄，对折、拆开，再对折、再拆开。
她的指尖白皙，如玉雪一般，烛光点缀在泛黄的信封之上，也映得少女的一双手光洁如玉。
“汝舟。”
吕氏又叫了她一声。
翁汝舟侧眸看她，此时窗外一道急电闪过，瞬间将堂屋照得亮白如昼。
她没有回答吕氏的问题，而是先问了一句：“兄长呢？”
吕氏眉心微蹙。
“如今他还在祠堂里跪着，老爷不发话，他也不能起身。”
“可是现在已经是深夜了。”
吕氏淡淡应了一句：“深夜又如何，如今老爷算是动了气，还是头一遭罚他。”
翁汝舟轻轻一笑。
她的笑声出现得十分不合时宜，吕氏还以为她是在幸灾乐祸，便柔声回应：“老爷和他离了心也好，这样麟儿就能更得老爷的喜爱。”
妇人说着，眉目祥和，一派温婉。
翁汝舟默不作声地望着吕氏，忽然幽幽道：“母亲，这封信是你仿的吧？”
天边渐渐翻起鱼肚白。
晨曦的微光坠在檐角，青砖地仍残留着昨夜大雨湿漉的痕迹。
云家祠堂内，香烟萦绕，祖先牌位之下的蒲团上，正跪着一位素衣郎君。
他低垂着眉眼，即使跪了一夜，腰身却依旧挺拔，如苍秀劲竹一般。
此时恰鸡鸣声起，一位身穿紫粉褙子的侍女神情焦急地迈过门槛，瞧见里面的人，脸上一喜，忙道：“大公子，快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