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卿歌是在迷迷糊糊之中度过早晨的,她醒的太早,而这具身体又正是需要足够睡眠的年龄。
听着魏予舟念课本的嗡嗡声,难以控制的困意袭来,她的眼前越来越模糊。
周老总会在她快要睡着的时候当头一棒,她才清醒过来。随后便是循环往复的困倦,打盹儿,被敲醒。
一直到下课前,她被周老敲了不下十次。
魏予舟熟练地整理好案桌上的书本纸砚,看着他的动作,沈卿歌问道:“先生,今天的课结束了吗?”
周老若有所思地摇着手中的折扇,慢条斯理道:“太子的课是结束了,可你的课呢?”说话间睁大了眼睛,表示疑惑。
沈卿歌的脸红到了耳朵尖,尴尬地笑道:“先生,我今日实在是太困了,弟子会待课下把它补上的。”
周老不语,用怀疑的眼神盯了她好一会儿,见她面不改色,这才肯放一马,对她说:“你与太子是同门,他的功课学的很是扎实,若有疑难,直接找他解答便是。”
听到这里,一直沉默不语的魏予舟才开口,淡淡道:“先生抬举弟子了,弟子不过读书两三年,四书五经也只略懂皮毛,怎可在他人面前卖弄。”
周老满意地点了点头,又道:“论一件事,不同的人有不同见解,互相交流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弟子谨遵教诲。”
二人拜别周彦生后,沈卿歌以为到了用膳的时间。
“陪我去母亲宫里请安。”魏予舟冷不防来了一句。
她愣了一下才答应,心里却在挣扎,太子伴读还要陪着做这种事吗?如果有机会接触到后宫嫔妃,得罪人的几率岂不是更大?
可那太子说话语气如此生硬,让人不好拒绝。况且,这太子的底她还没摸清楚,若是一不小心得罪了,怕是天王老子来了都救不了她。
张皇后住在永安宫,离这乾承宫并不远。沈卿歌便跟着他步行去请安。
一路上,她心里忐忑不安。
魏予舟察觉出她的异样,便率先打破了宁静,“母亲生性喜静,不喜欢热闹,我一般不在她那儿用膳。”
他顿了顿,接着说:“不过,一会儿可能会有其他宫的娘娘来请安,你只需跟在我身后就是了。她们也不是狮子老虎,不会吃了你的。”
“嗯。”沈卿歌轻描淡写地回答,心里却想:你口中的那些娘娘,吃起人来怕是要比狮子老虎还可怕。
两人来到永安宫正殿,门口的宫女太监向魏予舟行礼,他顿首,道:“母亲可在?”
那太监弯着腰,尖声回道:“回殿下,娘娘这会儿还在礼佛念经。”
说话间,正殿走廊的尽头出现五六个宫女,簇拥着皇后张氏。
见到皇后,几个太监宫女匆忙下跪。
“儿臣给母后请安。”魏予舟向皇后行礼。
沈卿歌哪见过这阵仗,还没等看清楚皇后的模样,魏予舟便用力的拉扯她的袍子让她跪下。
“快站起来。”皇后拉着魏予舟的手让他站起来,看看他,又看看沈卿歌,最终目光还是定格在了沈卿歌身上。
“予舟,这位便是沈将军之子吧?”
魏予舟点头。
“进来吧。”
几人进了永安宫的正殿,皇后娘娘坐在主位上,魏予舟则坐在左边离皇后最近的位子上。
“小公子的大名叫沈卿歌?”张皇后问。
“回皇后,是的。”沈卿歌头也不敢抬,心里忐忑,只能凭着对宫斗剧的记忆回答。
皇后点了点头,又道:“你抬起头来让我看看。”
沈卿歌小心翼翼地抬头,视线缓缓与她对上了,这才看清楚皇后的模样。不说有多美若天仙,起码是端庄大气,温婉贤淑,气质超凡,只是眼神有些淡漠。
“你今年几岁了?”
沈卿歌想了想,答道:“七岁。”
张皇后笑了:“早听说沈家有一子与我儿年纪相仿,果真如此,你们是同龄人,说话玩耍自然无顾忌,也可一处学习解闷了。”
沈卿歌不敢多言,只能礼貌地微笑颔首以回应。
“贵妃娘娘驾到——”门外的太监高声喊道。
“淑妃娘娘驾到——”
……
楚贵妃带着一众妃嫔来给张皇后请安,沈卿歌偷偷数了数,一共八个。
“哟,今日可真是热闹哇。”一个妃子捂着嘴娇嗔道。
这位妃子妆饰华丽,头上戴着银镀金点翠嵌料牡丹纹簪,银边镂空蝴蝶戏海棠金步摇,额前缀的是银镶金嵌红玛瑙华胜,身着群青粉袖齐胸襦裙,臂挽月白蚕丝绣蓝蝶披帛,非宠即贵,艳压群芳。
“连太子殿下都来了,不知以皇后姐姐的性格,这热闹可吃得消?怕是打扰了姐姐。”
“贵妃此言差矣,热闹如何有吃不消这一说?”皇后笑道,继续说:“怎么能说打扰呢?大家能齐聚一堂,本宫高兴还来不及。”
“哎,”楚贵妃蛾眉轻蹙,叹道:“臣妾是担心姐姐的身体嘛。看姐姐近日似乎又消瘦了些,可得好生休养才是。”
沈卿歌想,原来这就是楚贵妃,听这说话的语气,再看模样打扮,应该是个很受宠的,也绝对不是什么善茬。
这么想着,她咬了咬嘴唇。
“多谢贵妃妹妹关心。”张皇后笑答,目光随即转向另外一个妃子,问道:“听说淑妃妹妹近日染了风寒,现下身子可好些了?”
淑妃缓缓起身,以团扇掩面,笑答:“谢皇后娘娘关心,臣妾自开春以来久咳不止,多亏了苏婕妤送来的方子,臣妾已经好多了。”
那淑妃坠髻慵梳,鬓发如云,弯眉似柳,双目含情,面泛桃红,笑靥如花,果真是一位淑女,和张皇后一样,都是端庄型美女。
“淑妃姐姐平日里最得陛下的心,姐姐染了风寒,皇上可是要心疼坏了呢,夜夜到臣妾宫里来诉衷情。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臣妾抢了姐姐的风头呢。”
楚贵妃这一张口,沈卿歌只觉得自己隔夜饭都快要吐出。
淑妃如吃黄连,面色难看,悻悻地说:“妹妹真是取笑我了,这后宫里谁人不知陛下独宠楚贵妃?能得到皇上的宠爱,那自是妹妹的本事。”
楚贵妃用手帕掩面娇笑,眼神中却流露出一丝骄傲与嘲讽。
“那止咳的方子是苏婕妤给的?”张皇后忙转移了话题,目光看向苏婕妤,问道:“那可是什么独家秘方?本宫知你是中医世家。”
一个小家碧玉般的妃子起身答道:“回娘娘,也不是什么秘方,只是臣妾年幼时体弱,经常咳嗽,父亲每次都用这个方子,臣妾便记下了。没成想竟真的缓解了淑妃娘娘的症状。”
“妹妹,配方可方便说?”
“回娘娘,都是些常见药材,桔梗,荆芥,紫菀,百部,白前,甘草,陈皮各二钱,每日熬一碗,不出半月便可见效。”
苏婕妤年纪尚小,不过十四五的少女,口齿伶俐,八面玲珑。
“苏婕妤妹妹可真是大忙人啊,”楚贵妃又娇声道,“还怀着胎时便给太后,陛下和皇后娘娘各勾了一副刺绣;前些日子生产后,还送了几套上好的布料给我,今日又体贴淑妃妹妹去了……我可不如妹妹,这好事都让妹妹您做了,倒显得我们这些人惰怠……知道的都明白是妹妹懂事体贴,不知道的还以为妹妹是墙头草,两边倒呢!”说完,便捂嘴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