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月亮,星光如银链,洒在熟睡的徐清身上,使得他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他本来就是一个格格不入的人。
徐清睁开眼睛的时候,映入眼帘的是一条大黄狗,正在自己的身上嗅来嗅去,时不时把爪子搭在自己身上,十分好奇。
他就在这个刘永福的牛车上睡了整整一天,是饿醒的。
起身的时候把大黄狗吓了一跳,“汪汪”叫起来。
徐清瞪了它一眼,它便把脖子缩了回去,这连老虎都敢杀的主,一条狗哪里扛得住这个气场?
翠翠喊道:“狗,你怎么乱叫?”
翠翠上前拽住了大黄狗的耳朵,对徐清报以歉意的笑容,这姑娘明亮的眼睛让徐清如沐春风,他在这个时代已经见到过一些人了。
他们的眼神大多呆滞,眼神中透出的只有麻木和愚钝,看不到一丝生气,只有赵一荻和这个翠翠的眼神明亮,没有丝毫愚昧。
徐清寻思了好一会儿,才又重新接受了穿越的这个事实,内心也重新升腾起了对赵一荻的感情,他起身进了房间,估计的全村的油灯都搬过来了,房间里明如白昼。
小姑娘那身不伦不类的旗袍已经换成了白色的粗布衣服,手臂双腿都在露在外面,被银针扎成了刺猬。
中药在锅上熬着,一屋子药味儿。
徐清用手背在赵一荻的额上轻抚,松了口气,道:“烧退了,命算是保住了。”
孙喜光擦了擦脸上的汗水,道:“命是保住了,但是这姑娘身体还有其他的麻烦,这姑娘总是惊悸,如果不尽早治,会变成癫痫,可就治不好了。”
徐清坐在赵一荻的身边,道:“癫痫肯定不行,这个惊悸有办法治疗吗?”
孙喜光捏着自己的胡子,道:“办法倒是有,可是,治这个病需要用虎骨。没有虎骨,我的药只能缓解。”
徐清寻思了片刻,道:“前两天我刚好杀了一头虎,肉就算被野兽分食了,骨头应该还在,我去一趟吧。”
在场的村民都惊呆了,道:“你还杀了头老虎?”
“要是有条件,我还能狂虐一个鲨鱼群!”徐清笑着起身,准备再出发。
族老道:“年轻人,你要么休息一晚,明日再去?如此连日奔波,身子骨就算是铁打的也吃不消啊!”
徐清对族老灿烂地微笑,道:“总不能让一个小姑娘抗下所有不是?”
徐清的大脑就如复印机一般,清晰地记着三十公里路的路线,整个屯子唯一一匹马被他从马厩中牵了出来,族老告诉它,这是从原野中牵回来的军马,性子烈。
徐清听都没听,拎着马鬃便教训了它一顿。
他刚要走,只见屯子里一阵骚乱,族老带着全村人拎着铁锹,木棍,镐头等家伙来到了村口,与二十多个骑在马背上的壮汉对峙。
这个人不如狗的年代,出现了这样的动静,让徐清也如临大敌。
当他转身看向村口的时候,便放下心来,翻身上马,用脚跟轻轻磕了一下马肚子,这马迈着昂扬的步子到了村口,面对二十多匹马一点儿也不惧,到底是军马。
族老手持拐杖毫不畏惧地看着二十多名进村的土匪,什么也不说,但是那架势明显是要玩儿命了。
徐清纵马来到村民和族老中间,看了看那二十多土匪,这不就是自己在山里见到的那二十多人么?
“一点儿礼貌都不讲,下马,这是你大爷!”
那帮混山场子的土匪看到徐清后,一个个乖乖下马,对族老点头哈腰,道:“大爷好!”
族老和屯子里的人都懵了,这是咋回事儿?这帮混山场子的人啥时候变得这么有礼貌了?难道说,这孩子进了一趟山,把这帮混山场子的人收服了?
高人行事,果然神秘莫测啊!
族老站在徐清面前,称呼都改了,道:“英雄,靠谱么?”
“哈哈,靠谱!最信得过的就是东北的汉子,不和您聊了,我先去找虎骨了。”
徐清纵马而去,平路,四个蹄子怎么也比两条腿快,汗血马日行八百里,这种蒙古军马,三十公里不是事儿。
徐清走后,族老带着村民和熊二狗带着的土匪仍旧大眼瞪小眼,泾渭分明,本就有恩怨,重修于好可不那么容易,气氛多少有点儿尴尬,熊二狗迟愣了片刻,道:“赶紧的,把三婶子和二大爷的孩子还回去啊!”
一帮小喽啰这才反应过来,把搁在马背上的两个少年少女交给了族老,熊二狗道:“那个,大爷,从前呢,都是我们的不对,我们被徐英雄救了,弃暗投明,您心里头要是有气,大逼斗扇我,没说的!”
二大爷和三婶子从人群中跑了出来,看到自己的孩子哭天抹泪,大喊:“谢谢英雄们的不杀之恩!”
徐清诧异地回头看着二大爷和三婶子对这帮土匪们跪拜,心中十分不舒服,明明是山贼欺负了他们,还要感谢他们欺负的不是太厉害。
这个时代,最让人憋屈的不是小鬼子的屠刀架在他们的脖子上,而不知反抗,而是他们在蒙昧中活着而不自知。
徐清看着族老拎着拐棍在二大爷和三婶子身上来回抽打,他的心情就有些好了,至少,不是每个人都活在蒙昧当中。
徐清狠狠磕了一下马肚子,军马长嘶,高高扬起前蹄狂奔而去。
屯子里,孙喜光撤掉了赵一荻身上的针灸,她的脸色恢复了应有的红润,睫毛微动,缓缓睁开了眼睛,翠翠比谁都开心,喊道:“爷爷,她醒了。”
整个屯子的人都围了上来,看着这个美丽的小姑娘,嘘寒问暖。
这一幕可把赵一荻吓坏了,起身往火炕的拐角处躲,目光在人群中扫视,要找到徐清的身影,可是她却没看到,就无助地蜷缩在拐角处,我见犹怜。
族老分人群上前,一脸慈祥地看着赵一荻,道:“孩子,别怕,这两天我们一直在给你治病,你哥给你找药去了,用不了多少时间就回来了。”
可是赵一荻现在不敢相信任何人,她保护自己的方式就是什么都不说。
族老睿智,知道大家如果不走,非把这丫头吓坏不可,他道:“这孩子的命保住了,没问题,大家伙散了吧,各家拿几颗米,让翠翠给孩子熬碗粥喝。”
族老话音刚落,外面隐隐约约有马蹄声传来,这些年屯子里的百姓过的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听到这个声音,一个个脸上都挂上了惊恐的神色,族老侧耳倾听了片刻,喊道:“听动静像是雁荡山那头的,怕是雁荡山霍三娘那波土匪来了,大家快回家,把灯熄了,都把院门堵死了,谁也不许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