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自然要去。
不过……
沈南宝撩开车帘,焦辣辣的热风扑面而来,霎然间像浸进了蒸笼里,透不过气,脸也发烫。
身旁的风月这时道:“今儿买的冰应该已经到府上了,夫人怕热,等明儿咱们在马车里渥些冰罢。”
要换之前,沈南宝也就应了,不过想着即将蔓延过来的战火,也起了节俭的心。她道:“算了,目下也不算太热,打打扇就好。”
风月从车帘缝里觑觑外头的天,努了努嘴,“什么不太热呐,这天儿比上京畿三伏的时候都还热。”
一壁儿说,一壁儿扇动起袖。
微风款款,拍打在沈南宝的脸上,她眯觑了眸往外看,正午的日头像锐利的斧钺,横刀过境,什么人儿什么影儿都没了。
其实风月说得没错,恭州地势不比京畿那般平阔,相反四面丛山,像个巨大的蒸笼罩子,把什么都围困在其中,又因常年落雨,造就了冬日湿冷,夏日又极闷热,所以这才将将至夏,那顶上的老爷儿就能把人晒化了似的。
沈南宝放下帘,眼眸从明亮处往暗处移,视线里有很明显的一块暗斑,她翣了翣,说:“这时节炭应当价低,咱们踅摸个时机去兜售些,相比这夏日,冬日才更难熬。”
言里有着深意,风月一霎便听懂了,当即有些怅然了起来。
沈南宝却转过眼,拎过她手上捧着的食盒,在风月纳罕的目光里笑了笑,“你呢,去替我办件事,去府衙里问问当日公爷去签书契时,是谁接待的。”
风月眸子有一瞬的迷茫,却很快坚定下来,什么也没问的点了点头,“小的晓得了。”
沈南宝便叫停了车夫,任风月下了马,打眼望向一丝风也没有的空阔街道,正打算递给她一袋荷囊,没料接口蹿出一道身影,那轮廓像极了刘小娘子。
沈南宝一愣。
察觉到异样的风月循着沈南宝的视线看过去,也是一愣。
“你方才……瞧见了么?”
对比沈南宝微凝的语气,风月显得更为迟迟,甚至连点头也恍惚遭了大病似的,十分的缓慢,“瞧见了……好像是刘小娘子。”
转过头,沈南宝也正望过来,清润的眸子里浮上一层霜,“那等下你去,也顺带再问问刘小娘子是不是也有信了。”
见风月点头,沈南宝这才将手上的荷囊递过去,“日头晒你买顶伞撑着过去,剩下的你自个儿掂量掂量着用,少不得要打点。”
这般吩咐过后,沈南宝才重新启程往萧逸宸的铁匠铺赶去。
两间铺子不算得太远,架着马车,只需一盏茶的光景,不过,就这么一程子的功夫,沈南宝翻来覆去想了好久,要不要问萧逸宸书契,还有刘小娘子的事。
毕竟回想那么多次,萧逸宸偶尔的撇眸和沉默,都叫她隐隐觉得不对。
可临了下了马车,抬眼看到烈日底下朝她傻笑的萧逸宸,沈南宝方才心内支立起的城墙瞬间坍圮了。
她迎上去,结果萧逸宸比她更快,一手接过她的食盒,一手牵住她,“怎么今个儿只有你一人来?她们呢?”
沈南宝目光微烁,却笑得坦荡,“昨个儿不是买了冰么,底下的人不知事,我又怕绿葵一人忙不过来,便留了风月在府上帮她。”
萧逸宸牵着她往里走,“既这么,便叫池雨她们谁跟着你,这食盒这么重,你拎着胳膊得多累呐。”
又往她凑近了一分,那旁人怎么瞧怎么跟冰刀似的眼睛这时跟街边没人要的猧儿,汪汪地看着沈南宝,可怜极了,“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喉咙有些低,沈南宝看着来往的堂倌,也给足了他面子,小声地回道:“都说了给公爷您送饭,我怎么敢让您饿着肚子呢。”
得。一个‘您’,一个‘敢’,听得萧逸宸心肝直打颤。
等领着人进了屋,一板一眼送走了伺候的堂倌,便巴巴的凑到沈南宝身边,又是斟茶,又是给她捏胳膊的,“这么大热的天,其实我都不愿你送,你本来就怕热,再在轿子那个蒸笼里一闷,万一出什么状况,我肠子都得悔青。”
人都低声下气成这样了,沈南宝再踩着高跷唱大戏,那真真是半截不是人了,她因而和柔下来了脸,冲他笑,“我不给你送饭,那要是你饿晕了过去,我不也得肠子悔青?好啦,我早就不气了,你再这么,传出去,人家不得闲讲我一句彪悍?”
萧逸宸哼了一声,很有骄矜的意味,“他们敢!我的媳妇,我愿意宠着!”
眼眸一撇,见沈南宝脸上漾着细细的笑,不由跟着笑起来。
那笑跟二愣子似的,傻里傻气,不过揭开这层傻气,里头全是对她质朴的感情。
就这样的人,她怎么能怀疑他呢,所以再把食盒里的饭菜端出来时,她趁机问了下刘小娘子的事。
萧逸宸从盘里挑了个最嫩的一片茭白放到沈南宝食碟上,“不晓得,你也晓得我不好和那府尹打照面,怎么好问这事,何况这程子我一径扑在这俩铺子上,哪里有闲情问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