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月那八卦的心肠又被勾了起来,忙不迭地问向主顾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
这事都是总所周知的,主顾便也没瞒,竹筒倒豆子的,一气儿都说了。
“还能是什么事,就东柳道那个刘家,他们家的大儿自作孽没了软鸟,赖上对面那医馆的大夫,说要不是大夫去晚了,他们刘家能绝后么,反正说什么都要大夫赔钱给他们。”
主顾同对面药铺平日里一直都有照面,偶尔犯了头疼脑热也会去看一看,都说远亲不如近邻,这交情自然要较旁人来得深厚些,遂说到这里,也忍不住来了气性,啐了一口道:“这刘家吃相简直不要太难看。”
像是为了印证这话,对面那街又响起来刀片似的喉咙,“我不管,要不是你去迟了,我大儿能绝后么!”
说得那么理直气壮,直把那大夫气得脸青,手戳着王婆的面门,半晌一个‘你’字都捋不顺畅。
还是一旁他的门生站出来说话了,“我师父好心肠帮你们家……当夜的出诊金都没要你们家的,就是想着你们家难熬,结果倒好,你们掉过头来反咬我师父一口!”
有戏可以听,唱的角儿还是王婆,风月哪有不看的道理,俩圆眼睛一放光,就脚底抹油溜到了门口,借着人群的掩护,支出一颗头往里探。
王婆这时也发话了,“你们哪里是好心,你们分明是心中有愧,所以才没收我们的诊金!我不管,今个儿你们不赔我,我就在这儿不走了。”
说着,膝头子一弯,剌剌坐在了地上,两手往腿上一拍,就拍出了荡气回肠的哭声,“我那个苦命的儿啊!为娘的对不起你,生了你却没好好养你,还替你找来这么个蹩脚大夫,让你绝了后……”
哭闹得正厉害,有一小郎君提裙正要往药馆里走,被王婆眼疾手快的抓住了,“这家的大夫都把人害得绝后了,你还要去,你就不怕么!”
大夫的门生气不过,一甩肩上的白帕就开骂:“你少往我们头上泼脏水,你家那大朗自作的孽,上天不过是开眼罢了!”
又冲那小郎君和颜悦色地一笑,“这位官人,你别听这老积年瞎说。”
其实都是住在附近的,谁没听到个风声呢,可是各自都存着私心,怕麻烦,也怕那王婆顺势赖上了自个儿呢!
所以那小郎君讪讪一笑,叉住两手冲一壁儿尚青着脸的大夫揖了揖,“我瞧你们这儿还有事亟待着要处理,便不叨扰了。”
说罢,一俯身,脚底抹油的奔了出去。
大夫本来就郁结着气,当下见着这场景,俩眼一番,竟活活晕了过去。
王婆一乐,拊掌道:“瞧瞧,大伙瞧瞧,报应了罢!”
“你……”
王婆对上门生那张杀气腾腾的脸,微一怔愣,却又立马笑了,“哎哟,你可别顾着我了,你好好掐着你这位恩师的人中罢,别真真印了那话,害人终害己,蹩脚的医术把自个儿送上了天呐。”
肉眼可见的,门生的脸黑了。
可到底自个儿的师傅重要,遂也没再发话,只一壁儿拿手掐着那人中,一壁儿唤着师傅。
就是这个空当,过卖将压箱底的布料送了出来。
那布料果然是压箱底的,有着玉一样的质地,触手滑凉,上面的山水纹,恰到好处的波澜,既有壮阔的气势,也有细腻的情怀。
沈南宝端看了一会儿,正打算着再挑几匹料,门口蓦地外传来了唏嘘声。
主顾忍不住支头去看,但人头攒头,除了锅底似的脑袋,啥也没看到。
沈南宝问风月,这事虽然并不关乎自己,也立于争执之外,利益波及不到的地儿,但亲耳听到那些话,风月就想起了先前的姐儿,不正正是这样被王婆戳着脊梁骨骂么。
风月不由咬牙切齿,“还能是怎么回事,是那王婆趁门生照顾那大夫之际,只要抽了钱匣拿钱。”
主顾惊到了,“那这不是光天化日抢钱么!”
“可不。”
有了志同道合的人,风月啐起来更带劲了,把刚刚发生的说得是活灵活现。
听得人主顾忍不住握紧了拳,“太过分了,简直欺人太甚。”
可是过分了又能怎么样,就像方才那看病的小郎君一般,终归不是自个儿的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所以也就在外咬咬牙切切齿,替人报个不平,图个心快嘴快罢了。
那厢过卖正替沈南宝拿布包裹着绢帛,听到自个儿主顾这么来气,也掺了一句,“没办法,谁叫他们耳根子软禁不住人软磨硬泡,心底儿也没杆秤,先前他们和那赵家的事闹得还不够大,都不知道掂量掂量?”
风月听到这里,瞪大了眼,还来不及说话,人主顾倒先呛声,“你这叫什么道理?难不成他们落到如今这地步还得怪他们心肠好了?你忘记你先前受寒时没钱治,是谁分文不取给你医的?”
这话说得过卖讪讪的,虚着眼认错,“主顾,您别气,小的说错话了。”
“你自然是说错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