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斌蔚低头,用手抹了一把脸,丝毫不顾及手上夹杂着的煤炭碎片和尘土,紧跟着便重重叹了口气,磨洋工地铲起十来块炭碎和半铲子的灰,随意地倾倒进一旁的羊头车(手推独轮车)里,伴随着“当”的一声,铲子磕到了羊头车的边沿,原来就不多的煤炭竟还洒出了多半。
虽然矿井里阴冷潮湿,但是他的身上也只是穿着一件偏大的涤棉衬衣。他非常反感这件起球的衬衣,时不时就要停下来抓挠几下。
矿井里不止他一个人,同样还有其他男男女女,他们要么是光头,要么是狗啃一样的癞子头;有些人好些,背着件破了洞的军大衣,有些人却是连上衣都没有,光着膀子在工作。
不过,这些都不是他们与陆斌蔚的最大不同。陆斌蔚在这群人中最大的特点便是,他的眼底会时不时地闪过一道微弱的暗红色光芒,这是他们这辈子都无法跨越的东西,也是陆斌蔚对这里所有的一切都满不在乎的原因。
不过现在,陆斌蔚要做的事情和这些人一样,都是在矿井里工作。只是分工不同,有的人负责采煤,有的人负责掘进,有的人负责开拓......理论上讲,只要每个人都做好自己的事情,干完活之后,大家至少都能吃顿饱饭。
但是,矿井下的人也是有三六九等的。很显然,有些有权力的人,并不会只是安心做好自己的工作。
“啊!”一声女人的惊恐尖叫,引得所有人看去。
在矿井昏暗的灯光下,只能勉强地看到一个秃顶的胖男人,正企图把一位癞子头的少女拉进自己的怀里。
“放心,很快的,待会儿咱多算你一车煤,嘿嘿嘿~”
陆斌蔚趁着周遭的混乱,不动声色地把隔壁那个跑去看热闹的夯货的羊角车和自己的交换了一下。
不过听着耳边的女人哭声越来越凄惨,陆斌蔚看了看“自己”已经装满的羊角车,恼火地啐了一口唾沫,单手抄起刚刚扔在地上的铲子,也靠了上去。
“哐”铲子和头骨碰撞在了一起,竟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声响。
头破血流的秃顶胖子被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眼睛瞪得要蹦出来似的,一张嘴张的和鸡蛋一般大小,愣是没发出一点声音。直至过了两秒之后,他才表情扭曲痛苦地捂着自己的伤口干嚎起来。
此刻,旁边的看戏人似乎也刚刚反应过来。没错,从胖子企图玷污少女开始,到胖子被陆斌蔚一铲子敲到地上,他们“才”反应过来。周遭的人一股脑的分成两拨,一拨去扶起胖子,对着那油腻脑袋上的伤口一阵吹气;一拨直接就把陆斌蔚按住了,而后三个相对身强体壮的汉子直接按住了陆斌蔚的上肢,把他扭送到胖子面前。
只有刚逃脱了被玷污命运的少女,捂着衣服对着按住陆斌蔚的男人们又掐又咬,被一把推到墙上后,消失在了纷乱的人群中,也暂时没了声息。
“狗东西!你完了,你知道老子的叔叔是什么人吗?老子今天在这里就弄死你丫的!”秃顶胖子表情异常狰狞地说,“还有你们,给老子滚开,还吹什么吹啊!”
秃顶胖子身边的人在挨了几巴掌和几脚之后,都识趣地退到了一旁。秃顶胖子走到陆斌蔚身前,直直地一拳打在了陆斌蔚的左腹。陆斌蔚疼得气都喘不上来,双腿一软直接跪倒在了地上,可是很快又被那些个壮汉拉了起来。
“你们几个拉好他!别让他再他妈的动了,不然老子连你们几个一起收拾!”秃顶胖子的唾沫肆意飞舞着,伸手掐住了陆斌蔚的脸,“狗东西!下手够黑啊,老子要不是参加过改造,刚刚就被你一铲子送走了。我还以为你是什么狠角色呢,原来就是这样的软脚虾?”
就在陆斌蔚好不容易呛进几口空气的时候,秃顶胖子的拳头又砸了过来。突然,矿井的电梯停到了这一层的中央,伴随着电梯门打开,里面就传出了声音。
“陆斌蔚,王红,矿长叫你们现在到地面的办公室一趟。”喊话的是一个青年,身上穿着的是一件墨青色的西服。
但是如果你走进看的话,那件西服其实是旧的,袖口都洗的发白,而且原本的颜色应该是墨色的。
青年单手抱着一本名单册,看着地下的这些矿工们眼中带着一丝傲慢。
见到西服青年出现,秃顶胖子收起了拳头,用手拍打着流着口水的陆斌蔚的脸颊,嘿嘿笑了笑:“狗东西,运气不错嘛,不然这几天老子好好地陪你玩。”
秃顶胖子的双手在陆斌蔚的衣服上擦了擦,随即向按着陆斌蔚的矿工们招了招手,其中一个忙凑上去一张笑脸。“啪!”秃顶胖子一个耳光,“谁让你在这里打架的?你们两个,把他拖下去,找个地方埋了!”
“别啊,监工。监工,我没打架啊。我是在帮您....”挨了一耳光的工人大叫起来。
“啊!”随着一声惨叫,秃顶胖子一脚踹在了这名工人的下体。“你们两个愣着干嘛?还不快去!”另外两个噤若寒蝉,赶紧拖着这名蜷缩得像龙虾的矿工走向了矿井深处。
“呵呵,抱歉抱歉,我监管不利,马四啊下次我请你喝酒。”秃顶胖子笑着握住西服亲年的手。
叫做马四的亲年感受到秃顶胖子塞进自己手里的硬物,笑着说:“咱们哥俩谁跟谁啊,要的人没打死就行。待会儿啊,你把闹事的人的名字报上来,咱给你批条子。”
在秃顶胖子的眼神示意下,陆斌蔚几乎是被人拖着上了电梯;而被叫做王红的光头女子,却是自己走上了电梯。
整个矿井很深,电梯发出“呜呜”声地上升了很久。谁都没有说话,只有陆斌蔚倚靠在电梯一侧墙壁上发出吭哧吭哧的沉重喘气。
“叮”电梯终于到顶了,马四一侧身,示意站在电梯靠内的两人先出电梯。
从电梯里出来是一个巨大的溶洞,溶洞的洞壁上坑坑洼洼,几乎每个洞穴都有一堵生着绿斑的木门。
一块块生锈的贴片被钉在这些洞穴的上面,不知道是用钉子还是别的什么,歪歪扭扭地刻下每个洞穴的主人名:技工,监工,人事员,总监....
大大小小的隧道四通八达,犹如一个巨大的蚁穴。
一个天然的溶洞就因为在其地下发现了煤矿,居然被捯饬得像个正经工地。
马四在两人身后一步的位置,每到一个岔路口就发出或左或右的指示。大约过了二十来分钟,拐过了不知道多少路口。
一个木制巨大房屋出现在了眼前,马四低声对两人说了句别乱跑,在这里等我,就敲响木门,等里面传出回应后,才走了进去。
就在马四刚进木屋,站在陆斌蔚旁边的光头女人从口袋里掏出一块黑乎乎的东西来,递到陆斌蔚面前,发出痴痴呆呆的声音说到:“吃?可好吃咧.......”
陆斌蔚皱着眉头,懒得和对方纠缠,不耐烦地接过来直接塞进了自己的裤袋里。
见陆斌蔚接过去,王红又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塞进自己的嘴里,傻呵呵地继续说道:“矿长好...见次面就给肉吃嘞...”
陆斌蔚对此只是翻了个白眼,没有说什么。
“吱呀。”马四这时推门走了出来。
马四似乎很高兴,斜眼看了一下陆斌蔚“你以前家里条件是不是不错?”
见陆斌蔚不说话,马四也不生气,自顾自地说道:“你不说咱也猜的到,啧啧啧,陆斌蔚?文绉绉的名字,要不是矿长和咱说,咱都不知道该怎么念呢。不过啊,幸好有你呀...总算是没有糊了这单,不然矿长一生气,咱们可怎么过日子啊...”
“还不他妈的让人进来,你在外边狗叫些什么?”木门内传出一阵粗狂的嗓音。
“诶诶。矿长,咱马上就让人进来。”马四尴尬地搓着手,转身就变了一张脸,“你们还他娘的杵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快滚进去!”
进了屋子,一座比正常人高出一头的机械炉矗立在眼前,机械炉顶是一个漏斗状的口子,边缘生着红锈,左边是一个可以旋转的把手,右边边是一个圆形的管道,管道下方放着一个桶子,里面装着红黑参半的肉糜,让人倍感压抑。
让他感到压抑的除了这个不明所以的机械炉外,还有站在炉子旁的一道身影。他的身高大概超过了两米五,只穿了一件皮质的屠夫般的围裙,在昏黄的灯光下,浑身都泛着一股子油腻腻的光亮。
一进门,陆斌蔚就被笼罩在他巨大的阴影下,他身上一股子说不出来的腥臭味也疯狂地攻击着陆斌蔚的鼻子。
陆斌蔚甚至都没察觉到自己的腿肚子在不住地发抖。
“矿...矿长!”王红傻呆呆地叫着,她似乎都没有察觉到什么奇怪,甚至还加快了脚步往矿长身边走去。
就在这时,被称作矿长的男人笑了。虽然心中早有准备,可是陆斌蔚的瞳孔还是微微一缩。
矿长脸上的横肉都挤在了一起,把他的眼睛都挤成芝麻大小。他满嘴的黄牙就突兀地暴露在空气中,一股子更加浓重的血腥味就那么直扑人的面门。
“赔钱货,他奶奶的敢坑老子的钱!”油腻腻的大手一挥,单手就掐住了那光头女人的脖子。
还没等光头女人再挤出一句话,瞬间就被塞进了炉子上的漏斗开口处,下一刻,表情狰狞的矿长一手就在炉子的把手上转了起来。
伴随着骨头碎裂的声音想起,女人只来的及发出一声尖叫,就彻底没了声音。一旁的圆形管道处,流出了白花花的团状物,滴落在桶里。
这还不算完,伴随着矿长摇把手,顺三圈回半圈的节奏,女人也从漏斗口处有节奏地下降。
机械炉每在矿长的操作下付出“嘎吱”的响声,陆斌蔚脸上的皮肉都仿佛被牵动般地猛动一下。
矿长的力气很大,处理女人没花多少时间。他看了看桶,露出满意的笑容,随后走向了陆斌蔚。他的脚步似乎震得整个房屋都在抖动,如同一道人肉墙一般平推而来。
“小子,你上次吃肉是什么时候......”
颤抖的陆斌蔚紧咬牙关,闭着眼。随即用上全身的力气猛地一睁。
刚刚压抑的矿场瞬间就消失了,一个胶囊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舱内柔和的暗红色光线正洒在他的身上,他摘下贴在头上几个电磁贴片,解开身上的几条束缚带,长舒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