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一便开始下雪，没一会儿地上就是一层薄薄的银妆。
“小小妹子，新年好啊。”齐岭还没进屋，爽朗的声音已经传到了李小小的耳朵。
“连翘姐，姐夫，新年好啊！外头雪下大了，快进来烤火。”
李小小夹了一块炭火，起身离开火盆，拿起门边的爆竹，点燃引线丢了出去。
爆竹噼里啪啦响个不停，炸了个满地红。
“新年好！”
“新年好！”
这是桃源村的习俗，大年初一，家家户户相互拜年。
俗话说，远亲不如近邻，正是这个理儿。
“呦，这是谁呀！小小妹子，你竟藏了一个小美人啊！”齐岭惊叫道。
好标致的后生！
唇红齿白，身材修长。
这模样，他敢说这是十里八乡最好看的后生！
商游拘谨地站起来，躲到了李小小身后。
“这才几天没见，姐夫就不认识他了吗？”李小小笑盈盈地给二人倒红糖水。
齐岭一脸茫然地接过杯子。
“我认识他吗？”
连翘去镇上豆腐坊多，对商游更熟悉一些。他虽没有了妆，但身形脸型眼睛变不了。
“是商游。”连翘道。
几天没见，是变了很多。
可能是穿了一件新袄子的缘故，人特别有精神。
“商游？”齐岭更茫然了。
李小小解释道：“他叫商游，李二黑这个名字是我瞎叫的，逗他玩呢！”
齐岭恍然大悟，高兴地走过去拉商游的手。
“原来是二黑小兄弟！不对不对……现在该叫商游。这一个月没见，你变化有点大呀！我小小妹子把你养的真好，瞧这小脸，可生的太俊了。”
商游重新找回了自信，害羞地看李小小。
李小小正跟连翘拉家常，没空搭理他。
“走，一起去拜年，大家都等着呢。这么好看的后生，不带出去玩玩，天天关在屋里干啥？小小妹子，我带他出去玩玩。”齐岭拉着商游就走，李小小完全没有来得及拒绝。
算了，都要走了，让他出去玩玩也好。
“小小，别理他们了，他们男人肯定又要在一起说话。走，我们自己去拜年，中午去我家喝年酒。”连翘也来拉李小小。
商游存了些心思，想着以后还要跟村里人打交道，也没有拒绝跟齐岭走。
“大家快来，来看咱村的新夫郎了。”齐岭乐呵呵地吆喝。
几个男人闻言走了出来，不一会儿，两人身边就聚了一群人。
“呦，这谁呀？这么好看！”刘小楼挤进人群。
齐岭神神秘秘的说：“你猜？”
众人七嘴八舌围着商游转，商游红着脸，十分后悔出这个门。
正好连翘和李小小拜年经过这里，商游透过人群缝隙，眼巴巴地看着李小小。
李小小可不敢去凑这个热闹，一群彪悍的人夫，她可吃不消！
连翘也怕了，忙拉了李小小就跑，后面的男人们笑弯了腰。
“你可别指望她了，她可救不了你，还是乖乖地跟着哥哥们。”刘小楼已经知道了他是李二黑，爱极了他的颜色。
“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后生呢？一开始我还以为王大娘家的薛庄是最好看的，谁知现在出来了个你。你以后可不许走了，咱村就指望你撑场子！”
商游被众人裹挟着，挨家挨户拜年。因为是新夫郎，还得了不少红纸包，他兜里塞的鼓鼓的。
里面只有一文钱，习俗就是这样的。
到了张爹爹这里，商游不敢进去。
“商游小兄弟，走啊，你公公家还害羞呢！”刘小楼和齐岭一人一只胳膊，把他拽了进去。
张爹爹并没有为难他，招待了大家后，也给了他一个沉甸甸的红纸包。
商游不敢置信地接过红纸包。
“这么大的红纸包，还不谢谢你公公？”刘小楼看他木讷，拉了拉他的袖子。
商游可不敢瞎叫人，只能含糊地道谢。
“谢谢。”
张爹爹有些失望，看来自家闺女还是要送他走的。
拜的差不多了，大家都商量着到齐岭家喝年酒。
“本来我说今年我们家第一个喝年酒，偏你抢的快。”刘小楼嗔道。
齐岭很是得意。
“那是，去年输给了你，今年怎么着都得抢第一。”
看两人又开始贫嘴，众人看热闹不嫌事大。
“要不这样，你们两个每年都打一架，赢的第一个办年酒，怎么样？”
齐岭“呸”了一下，不依道：“两个人打架怎么过瘾，要打我们整个村一起打！”
“哈哈哈。”
“你咋那么逗呢！”
众人笑的七零八落。
新年第一天，就如此快乐，看来接下来一年，必定也是顺心如意，李小小想。
“她们来了，我们快走，抢在她们前头去！”年轻的夫郎们腿脚快，一窝蜂往齐岭家涌去。
年纪大的在后面骂：“这么着急干什么呀，走个路也要抢，这群不着调的。”
刘小楼的公公黄爹爹道：“跑最快的就是你家女婿。”
剩下的三五人提醒他：“跑第二的是你家刘小楼。”
黄爹爹厚着脸皮换了说辞：“年轻人风风火火，腿长走四方！”
年酒不讲究，说是年酒却不是吃饭，而是吃元宝。也不需要桌椅，站着吃。
齐岭家的年酒是他公公和小叔子准备的。
李小小端详着汤碗里的元宝。
方形的薄皮，里面包着一点菜或者豆腐，叠成指甲盖大小的元宝。个数也有讲究，女人吃八个，男人吃九个。八是发财，九是添女。
这个东西，李小小也做过。
不过她做的是大的，里面是肉馅，没有这么迷你。
“小小妹子，祝你财源滚滚！”
黄云走过来，敬了李小小一下，几口干了元宝。
王大娘也带着薛庄来吃元宝，齐岭把他拉到男客那里。
“来来来，看谁来了！这可是咱村的贵客，长的俊不说，还做的一手好豆腐！”
几个年纪大的爹爹顿时来了兴趣，把薛庄上下打量个遍。
薛庄红着脸，他虽面嫩却举止大方，很快赢得了村里人的好评，女客那边也不少人在频频看他。
刘小楼对长的好看的人都有好感，他拉着薛庄感慨。
“薛庄小兄弟要是也能一直呆咱村就好了，这样我就能天天看美人了。”
齐岭掐了一把他的腰笑到：“你以为你是女皇陛下，三宫六院任你挑！有个商游在咱村就不错了，你还挑上了别的村的人！”
薛庄听到商游的名字，看向在场最好看的那个。刚刚他就瞧见了他在人群中与众不同，现在仔细看，竟生出一种自惭形秽之感。
他就是那位“表姐”的屋里人吗？
商游也看向他，他上辈子见过薛庄一面。那时候他惊慌失措想要逃进山里，薛庄告诉他山上有大虫叫他小心，还说不会把他逃了的事情告诉别人。
那次只是打了个照面，没有仔细看他。这次商游仔细打量他，容貌不是一等一，但性子应该是个沉稳的，身形仪态也不错。想不到，山野之中竟有这样的好苗子。
商游对他真诚一笑。
薛庄看到他的善意，也报之一笑。
一个如六月野火，一个似山间清风。刘小楼看呆了，恨不得自己是个女人，把两个都娶了。
齐岭看他老毛病又犯了，打趣他：“你怕不是个色中饿鬼托生的吧？”
刘小楼老脸一红，辩解道。
“什么嘛！圣人都说了，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我就不能欣赏欣赏？”
众人又是一阵笑。
女客那边看到这边一直笑个不停，定力差的人都往那边看。成亲的人看自己的夫郎，没成亲的都在盘算哪个后生好？有没有娶回家的可能？
桃源村是杂姓，几十年前遭过灾才慢慢被合并到了一起。只要不是同姓或者乱了伦理，都可以通婚。
当然，也有不少跟外村通婚的。
比如，王大娘的弟弟就是嫁到外村的，李小小以前的夫郎也是外村的。
“她们怎么还不走？”
女人们总是往这边看，没成亲的男孩子都有些不自在。
齐岭笑着发话了。
“快走吧你们，再不走，今天的年酒怕是要喝不完了。”
这样的年酒要喝三天，大家才能出村走亲戚。
李小小家的年酒安排在了第三天，她和代表李小园的张爹爹错开，张爹爹的酒在第二天，今天晚上她就得开始准备了。
男人那边起哄，女人们便站不住了，一个一个离开了齐岭家。
李小小厚着脸皮凑到商游跟前。
“实在吃不下就给齐大哥，别吃撑了。”
这一连要吃好几家，他病刚好，这样的吃法会伤了胃。
薛庄想，原来她也不是对谁都那般客气的。
商游跟她分别才这么一会儿，不知道为什么，就已经开始想她了。
他的情绪哽在喉间没法说话，只能听话地点点头。
齐岭不怀好意道：“吃的多生的多，小商游，你自己的元宝，愿意给别人吃吗？”
商游当然不愿意，他傻傻地摇头。
不少人都笑出了声，没有成亲的男孩子都羞红了脸。
真是个呆子，李小小无奈地对男人们作揖赔罪。
“他这两天才病了一场，实在是不能吃太多东西，各位姐夫原谅则个，替他担待担待。”
几个靠谱点的知道其中的利害，连忙保证道：“妹子放心，你姐夫说笑呢。待会吃元宝，我们都少盛点。”
李小小这才放心的走了，走前还拿走了他兜里的铜钱，怕他装着沉。
齐岭感慨：“这小小妹子，可真是一等一的好妻主啊！”
众人皆赞同他的话，薛庄也在心里点头。
这商游也不差的，看她的眼神里都是情意。自己和她既无缘也没分，倒没什么可惜的，他只是很羡慕这样的感情。
他也会遇到这样，眼里只有他的良人吗？
想到自己那不靠谱的家人，薛庄心里一阵黯然。
